《昭昭》半甜雪梨

3、雨夜密信

　　秋雨缠绵，敲打着窗棂，声声入耳。

　　沈熹宁端坐案前，宣纸在灯下泛着温润微光。她执笔凝神，墨迹徐徐铺展：

　　“父亲大人膝下：汝南周氏甫安已至，携《禹贡水道考异》为礼，赠青玉镇纸示诚。观其行止，似非为争利而来。儿以为，或可暂观其行…”

　　笔尖微顿，她想起方才周甫安那双澄澈的眼眸。这般坦荡示好，反倒让人愈发看不透他层层包裹下的真心。

　　“姑娘，”流萤端着安神茶轻步进来，“周公子已安置在东厢听竹轩了。”

　　“他可有什么异动？”

　　“并无。只是向仆从要了一壶清水，正在院中独坐烹茶。”

　　沈熹宁眉梢微扬。这位周公子，倒真把别人府邸当作自己的清修之地了。

　　听竹轩内，周甫安临窗而坐。雨丝斜斜飘入轩中，在茶炉旁溅起细碎水珠。

　　“公子，”侍从垂首低语，“沈姑娘往京城去的信，已着快马送出。”

　　周甫安执壶的手微微一顿，唇角掠过极淡的笑意：“知道了。”

　　茶香在雨夜中袅袅弥漫，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悠远。三年前兰亭那局未竟的棋，不知她可还记得？

　　翌日清晨，雨歇云散，檐角犹滴宿雨。

　　沈熹宁正在用早膳，管事来报：“姑娘，周公子求见。”

　　“请。”

　　周甫安今日着一袭青衫，步履从容。他手中捧着一卷素绢图纸，神色坦然：“沈姑娘，昨日提及治水之策，这里有份草图，想请姑娘指教。”

　　图纸在案上铺开，竟是吴兴一带的精细水系图。沈熹宁眸光微凝：“周公子对吴兴水文，倒是了如指掌。”

　　“不敢。”周甫安指向图中苕溪流域，“拜读姑娘《山河策》中疏浚之法，唯觉此处尚可斟酌……”

　　二人就着图纸细论，从水文谈到漕运，又从漕运论及民生。日影渐移，不觉已近正午。

　　“姑娘，”流萤进来添茶，面色略显凝重，“三房传来消息，峤公子昨夜又去了城西赌坊。”

　　沈熹宁面色一沉，却听周甫安忽然开口：“可是为着城西那处绸缎铺面的事？”

　　她蓦然抬首：“周公子如何得知？”

　　周甫安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轻轻推至案前：“昨日整理行装时，偶然发现这份契书。令堂兄三月前，已将铺面抵押给了汝南的永通钱庄。”

　　沈熹宁接过契书，指尖微微发凉。她早知沈峤荒唐，却不知竟到了这般地步。

　　“周公子此举何意？”

　　“物归原主。”周甫安神色平静，“这份契书，权当是甫安的投诚之礼。”

　　窗外，秋阳透过棂格，在二人之间投下斑驳光影。沈熹宁凝视着眼前这个始终让人捉摸不透的男子，心底第一次生出几分真正的探究之意。

　　“周公子这份礼，我收下了。”她缓缓卷起契书，眸光如淬冰雪，“不过，我要的可不是一座铺面这么简单。”

　　周甫安唇角微扬：“姑娘想要什么？”

　　“我要知道，”她目光如炬，直直看进他眼底，“汝南周氏此番前来，究竟所图为何。”

　　秋风卷入厅中，吹动案上素绢哗哗作响，似也等着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