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后宫团》拾叁叁

17、惊雷乍现

　　薛贵妃这棵盘踞后宫多年的大树轰然倒塌，留下的权力真空与遍地狼藉，需要有人迅速填补与整顿。皇上在处置完薛家之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病情再次加重，缠绵病榻，几乎无法理事。但就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一道关乎后宫格局的圣旨，再次由陈忠传达至六宫。

　　这是一道晋封旨意，范围之广，规格之高，令人侧目。

　　旨意中言，皇后新丧，贵妃伏诛，后宫不可久旷无主，特晋封如下：

　　瑾妃洛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抚育公主有功，着晋为瑾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暂掌凤印。

　　容嫔温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着晋为容妃。

　　婉贵人苏氏，婉娩有仪，进退有度，着晋为婉嫔。

　　姜常在姜氏，性资敏慧，幽闲表质，着晋为姜贵人。

　　林司乐林氏，典司宫雅，克尽厥职，特赐封号“慧”，享嫔位待遇。

　　就连远在景阳宫、几乎被遗忘的宜妃，也因其育有三皇子，被象征性地赏赐了珠宝缎匹，以示抚慰。

　　这道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瑾妃（如今是瑾贵妃）的晋封在情理之中，她家世显赫，育有公主，在皇后薨逝、薛氏倒台后，已是后宫位份最高、最有资格执掌凤印的人。容嫔晋为容妃，亦是对她多年来沉稳持重、并与瑾妃交好的一种肯定。而我的晋封，以及姜墨染、林素问的破格提升，则明显是皇上（或是代拟旨意的中枢重臣）对永和宫一系在薛贵妃事件中保持中立、甚至可能暗中提供过某些“便利”（皇上未必不知容嫔与我们的一些动作）的酬庸与拉拢。

　　永和宫一时间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妃嫔络绎不绝。瑾贵妃强撑着病体（对外只称是悲伤过度兼之劳累）接待，容妃则在一旁帮着周旋应对。我与新晋的姜贵人、慧嫔（林司乐）也需打起精神，应付各方试探与打量。

　　凤印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永和宫。那方沉甸甸的、象征着后宫至高权力的玉印，被瑾贵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并未立刻使用。她与容妃都明白，这凤印此刻是烫手山芋，执掌它，意味着巨大的责任，也意味着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在皇上病重、前朝未稳的当下。

　　我们几人私下里都松了口气。地位的提升，意味着更大的自主权和话语权，对我们保护瑾贵妃腹中胎儿无疑是有利的。容妃立刻以整顿宫务为名，将一些关键职位换上了相对可靠的人。姜贵人的小厨房几乎成了瑾贵妃的专属膳房，食材采买更加隐秘谨慎。慧嫔则利用其在乐坊司的影响力，编织着一张更细致的信息网。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可以暂时喘息，小心翼翼地隐藏秘密，等待瑾贵妃胎象更稳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如同惊雷般炸响，将我们推向了风口浪尖。

　　那是晋封大典后的第一次正式晨省。因皇后丧期未过，一切从简，众妃嫔齐聚修缮一新、却依旧难掩冷清的凤仪宫正殿。瑾贵妃坐在上首主位，容妃坐在其下首，我、姜贵人、慧嫔等人依次而坐。底下是各宫前来请安的妃嫔，包括那位一直深居简出的宜妃，也罕见地出席了。

　　晨省的气氛看似平和，底下却暗藏机锋。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瑾贵妃依旧纤细的腰身和她略显苍白却隐隐透着珠光的脸颊（这是有孕女子常有的气色）。瑾贵妃努力维持着镇定，应答如流，但我和容妃都能看出她隐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

　　就在晨省即将结束，众人准备告退之际，一直沉默寡言、坐在角落的宜妃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她身边一个看着伶俐的宫女连忙上前，似是要为她抚背，手中端着的茶水却一个“不慎”，直直地朝着瑾贵妃的方向泼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那宫女距离瑾贵妃本就只有几步之遥！

　　“娘娘小心！”站在瑾贵妃身侧的容妃反应极快，猛地起身想用身体去挡，却已来不及。

　　眼看那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到瑾贵妃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坐在瑾贵妃另一侧下首的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茶水，同时伸手将瑾贵妃连同她身下的座椅一起向后拉开！

　　“哗啦——”茶盏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滚烫的液体浸透了我秋香色的宫装，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殿内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云裳！”瑾贵妃惊魂未定，看到我被烫，失声惊呼。

　　“婉嫔妹妹！”容妃也急忙扶住我，眼中满是惊怒。

　　那肇事的宫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宜妃也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歉意：“这蠢婢！毛手毛脚！惊扰了瑾贵妃，烫伤了婉嫔妹妹，真是罪该万死！还不拖下去重责！”她语气严厉，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被容妃和我护在身后、脸色煞白、下意识抚着小腹的瑾贵妃。

　　就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了殿内许多有心人的眼中。

　　“还不快传太医！”容妃厉声喝道，立刻有宫人飞奔而去。

　　混乱之中，瑾贵妃因受惊和担忧，加上近日本就因害喜而食欲不振，胃中一阵翻涌，竟忍不住俯下身，干呕起来！

　　“娘娘！” “贵妃娘娘！”

　　这一下，如同在寂静的殿内投下了一枚火雷！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瑾贵妃这反应，绝非简单的受惊或不适！那分明是……是害喜的症状！

　　瑾贵妃有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凤仪宫，并以更快的速度向整个后宫、乃至前朝传去！

　　容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立刻上前，扶住瑾贵妃，用身体挡住更多探究的视线，沉声道：“贵妃娘娘近日凤体违和，脾胃不适，乃是旧疾。今日受惊，更是雪上加霜！晨省到此为止，各位妹妹都散了吧！”

　　她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此刻，再多的掩饰也已是徒劳。宜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宫人恭敬地行礼退下。其他妃嫔也神色各异地纷纷告退，目光中的震惊、嫉妒、算计、担忧……不一而足。

　　我强忍着后背的灼痛，看着瑾贵妃惨白的脸和容妃凝重的神色，心沉到了谷底。

　　我们小心翼翼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竟然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之前的晋封带来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我们知道，真正的考验，从现在起，才正式开始。瑾贵妃腹中的这个孩子，将不再是永和宫的秘密，而是整个后宫、乃至前朝目光汇聚的焦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觊觎权力的人，都会将矛头对准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以及他身后的我们。

　　凤仪宫内的暖香尚未散尽，一场新的、更加凶险的风暴，却已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