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后宫团》拾叁叁

15、椒房同盟

　　瑾妃有孕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永和宫核心的几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也彻底改变了我们行动的轨迹。容嫔那“必须留下”和“先下手为强”的决定，像一道冰冷的敕令，将我们推上了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回头的险路。

　　首要之事，便是确保瑾妃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全。楚月澄开了极温和的安胎药方，所有药材皆由她亲自从太医署挑选、炮制，再交由容嫔身边最可靠的知书亲自煎煮，药渣也务必当场销毁，不留丝毫痕迹。瑾妃的饮食更是重中之重，容嫔直接下令，永和宫小厨房暂时关闭，瑾妃的一应膳食，皆由我负责，秘密从姜墨染的景阳宫小灶取用。

　　这日，我提着食盒，再次踏入景阳宫那方充满烟火气的小院。姜墨染正挽着袖子，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炖着香气浓郁的鸡汤，她正小心地撇去浮沫。见到我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我将食盒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台上，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瑾妃有孕之事是绝密，绝不能轻易泄露，但若要长期依赖姜墨染的厨艺来保障瑾妃的饮食安全，有些暗示和信任的建立，是必不可少的。

　　“墨染，”我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自然，“近来瑾妃娘娘凤体违和，太医嘱咐需精细调养，御膳房的饭菜总不合胃口，多亏了你这里的膳食。”

　　姜墨染手下动作未停，淡淡道：“贵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走近几步，看着砂锅里翻滚的澄黄油亮的鸡汤，似是随意地说道：“这宫里，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步步惊心。一口吃的，一件穿的，都可能藏着要人命的机关。有时候，真想找个真正安心的地方，吃一顿踏实饭。”

　　姜墨染撇浮沫的手微微一顿，她侧过头，清冽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贵人今日，似乎话中有话。”

　　我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墨染，你是个明白人。这景阳宫僻静，你这小灶台安稳，我和瑾妃娘娘、容嫔娘娘，都希望能一直有这么个让人安心的地方，能吃上你做的、干净可口的饭菜。”我特意加重了“干净”二字。

　　姜墨染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总是平淡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认真与隐忧。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从一旁的橱柜里取出几个小瓷罐，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些淡黄色的粉末。

　　“这是嫔妾自制的银针粉，”她将瓷罐递到我面前，“并非什么稀罕物，但验常见的毒物，比官制的更灵敏些。贵人若不嫌弃，日后取自嫔妾这里的食物，可先以此验看。”

　　她又指向另外几个罐子：“这是嫔妾挑拣、晾晒的陈皮、紫苏叶，若觉饮食有异，或心中烦闷不适，嚼服少许，或泡水饮用，有解毒安胃之效。”

　　她的举动和话语，已然表明她听懂了我的暗示，并且用她自己的方式，给出了承诺和帮助。她没有多问，没有好奇瑾妃究竟为何需要如此谨慎，只是默默地、用她最擅长的方式，提供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接过瓷罐，郑重道：“墨染，谢谢你。”

　　她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锅勺，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不过是各取所需。嫔妾这里，也只盼个清净。”

　　带着姜墨染准备的膳食和那几罐特殊的“礼物”，我回到了永和宫。容嫔和楚月澄正在内室低声商议，瑾妃靠坐在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比前两日坚定了许多。

　　我将食盒交给知书查验分发，然后将姜墨染的银针粉和草药拿给容嫔和楚月澄看，并转述了姜墨染的话。

　　楚月澄仔细查验了银针粉和草药，点了点头：“姜常在有心了。这些都是好东西，尤其是这银针粉，配制手法独特，确比宫中的更佳。”

　　容嫔摩挲着盛放陈皮的瓷罐，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是个通透人。她既已表明态度，我们也不必再瞒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尤其是她精于饮食，正是我们急需的。”

　　瑾妃也轻声道：“墨染性子虽冷，但心地纯善。有她帮手，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于是，我们决定，正式将姜墨染纳入我们这个隐秘的同盟。

　　次日，我再次去了景阳宫，这一次，容嫔与我同行。我们并未直接言明瑾妃有孕，只说是薛贵妃势大，屡次构陷，我们几人需同心协力，方能自保，希望姜墨染能加入我们，主要负责饮食安全这一环。

　　姜墨染听完，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沉默地洗净手，为我们斟了两杯她自己调制的、带着淡淡枣香的暖茶，然后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和容嫔。

　　“嫔妾人微言轻，只会做些粗浅吃食。”她缓缓开口，“但嫔妾懂得一个道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薛贵妃行事霸道，景阳宫虽偏，也难保不会有一日被她寻衅。嫔妾……愿与诸位娘娘同心。”

　　她没有激昂的表态，没有过多的疑问，只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表达了她的立场。这份沉稳与干脆，反而更让人心安。

　　容嫔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向姜墨染微微示意：“欢迎加入，墨染。”

　　我也举起茶杯，心中感慨，我们的同盟，又多了一位可靠的姐妹。

　　自此，景阳宫的偏殿小厨房，成了我们这个小小同盟最重要的后勤据点。姜墨染不仅负责瑾妃的日常膳食，还开始根据楚月澄提供的药膳方子，精心烹制安胎调理的羹汤。她心思缜密，每次食材的采买都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烹饪过程更是亲力亲为，不容旁人插手。

　　而我们几人，在永和宫容嫔的幽兰轩内，碰头的次数也更加频繁。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常以品香、弈棋、听曲为借口。林司乐也被容嫔暗中告知了部分真相（未直言有孕，只言薛贵妃欲对永和宫不利，需早做防范），她虽不明就里，但基于对容嫔和皇后旧情的信任，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我们，利用她在乐坊司的人脉，留意薛贵妃那边的动静，并负责在我们密谈时，于殿外以笛声或琴音作为掩护。

　　小小的同盟，初步具备了雏形：容嫔是军师，冷静决断，统筹全局；楚月澄是医官，保障健康，甄别风险；姜墨染是后勤，掌管饮食，杜绝毒患；林司乐是耳目，探查消息，掩护行踪；而我，则更多地负责跑腿传话，联络各方，以及在容嫔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如何从蛛丝马迹中分析情报。

　　瑾妃，则是我们所有人守护的中心。她努力调整心态，按时服用安胎药，配合楚月澄的检查，在众人面前强装镇定，只在独处时，才会抚着小腹，流露出片刻的迷茫与忧虑。我们知道，她承受的压力最大。

　　这一日，我们几人又聚在幽兰轩。窗外细雨绵绵，容嫔正在香炉中添入新调的、有宁神效果的合香。楚月澄低声汇报着瑾妃近期的脉象，虽有些许孕吐反应，但胎象总体平稳。姜墨染则带来了一盅新炖的燕窝雪蛤羹，说是给瑾妃补身益气。

　　林司乐坐在窗边，调试着琴弦，看似随意地说道：“昨日薛贵妃召了尚服局的掌事问话，似乎是对下半年宫装的份例有所不满，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瞧着，她身边那个叫翠芙的宫女，眼神闪烁，怕是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容嫔闻言，冷声道：“薛凝霜近日看似收敛，实则小动作不断。她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小心。饮食、衣物、香料、器皿，乃至身边伺候的人，都要反复查验。”

　　我点头称是，将容嫔的吩咐一一记下。看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看着身边这些为了共同目标而凝聚在一起的女子，我心中那份因皇后薨逝和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恐惧，似乎被一种坚定的力量所取代。

　　我们或许身份各异，性情不同，入宫的原因也各不相同，但此刻，在这充满危机与阴谋的深宫里，我们因缘际会，结成同盟，为了守护一个新生命，也为了我们各自的生存与底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