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后宫团》拾叁叁

14、深宫残局

　　第十四章深宫残局

　　皇后娘娘的薨逝与皇上的病重，如同抽走了支撑这座深宫的两根主心骨，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风雨飘摇的沉寂之中。薛贵妃虽掌着凤印，协理六宫，但国丧期间，加之帝心难测，她也不敢过于放肆，只暗中收拢权力，打压异己，动作却比往日收敛了许多。

　　永和宫似乎也在这片沉寂中小心翼翼地喘息。瑾妃依旧时常对着那个旧香囊出神，容嫔调制的香愈发清冷，连四公主静姝都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比往日安静乖巧了不少。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悄然转动。

　　这日，楚月澄照例来永和宫为瑾妃请平安脉。自皇后去后，她来永和宫的次数明显增多，与其说是诊脉，不如说是容嫔与她心照不宣地，将这里当作了一个可以稍作喘息、商议要事的据点。

　　楚月澄的手指搭在瑾妃的腕上，凝神细诊了许久，眉头渐渐蹙起，神色变得异常凝重。她反复确认了几次，最终收回手，抬眸看向瑾妃，又扫了一眼旁边面带关切的容嫔与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殿内：

　　“娘娘……您的脉象……是滑脉。您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瑾妃猛地从榻上坐直身体，脸色瞬间血色尽褪，比方才更加苍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慌，“不……不可能！月澄，你是不是诊错了？我……我早已……”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她早已心死，对皇上只有君臣之礼，并无夫妻之实，侍寝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之后，她都会悄悄服用避子药物。怎会……怎会有了身孕？

　　楚月澄摇了摇头，语气肯定：“脉象清晰，绝不会错。娘娘，您近来可曾……停用过避子汤？或是……汤药被人动了手脚？”

　　瑾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引枕上，眼神空洞，喃喃道：“没有……我一直很小心……上次侍寝，是在一个多月前，皇上他……他那晚心情不好，饮了酒，来得突然，我……我来不及准备……事后我也立刻服了药……”她猛地抓住楚月澄的手，指尖冰凉，“月澄，这个孩子……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颤抖。我们都清楚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在皇后刚刚因丧子之痛和帝王冷漠而薨逝的阴影下，在薛贵妃虎视眈眈、前朝后宫局势微妙的时刻，瑾妃腹中这个意外到来的皇嗣，不是福音，而是催命符！薛贵妃绝不会允许一个有强大将门背景的妃嫔生下皇子，尤其是在皇上病重、可能不久于人世的情况下！这个孩子一旦出生，必将成为各方势力争夺和攻击的焦点，不仅孩子自身难保，更会为瑾妃、为永和宫、甚至为远在边关的苏家，带来灭顶之灾！

　　容嫔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快步走到殿门口，确认左右无人，紧紧关上了殿门，这才回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瑾妃：“阿柔，冷静点！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她又看向楚月澄：“月澄，此事还有谁知晓？”

　　“除了我们四人，再无他人。”楚月澄沉声道，“只是娘娘的孕象会逐渐明显，瞒不了多久。”

　　“不能留……月澄，帮我……”瑾妃抓住楚月澄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是纯粹的恐惧，“我不能生下他……我不能……”

　　“娘娘！”我忍不住开口，跪坐到她榻前，握住她另一只冰冷的手，“娘娘，您先别急，容我们想想办法！”虽然我也深知此胎的危险，但看着瑾妃如此惊惧痛苦的模样，我心中不忍。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是她的骨肉。

　　容嫔走到榻边，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不，阿柔，这个孩子，必须留下。”

　　我们都震惊地看向她。

　　容嫔的目光扫过我们，最终落在瑾妃苍白绝望的脸上：“阿柔，你想想，皇后娘娘是怎么去的？薛凝霜为何敢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皇上子嗣单薄，后宫无人能与之抗衡吗？三皇子体弱，养在深宫，其母妃家世不显；静姝是公主；若皇上真有万一，这后宫，这天下，会落入谁手？”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得我们一个激灵。

　　“薛家势大，薛凝霜心狠手辣。若让她彻底掌控后宫，甚至……将来有机会染指更大的权柄，我们这些人，还有活路吗？皇后娘娘的今日，或许就是我们的明日！”容嫔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阿柔，你腹中的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个变数，一个希望！是打破薛凝霜美梦的一根刺！我们必须要保住他！”

　　瑾妃怔怔地看着容嫔，眼中的恐惧未退，却又添了几分茫然与震动。

　　“可是……薛凝霜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孩子……”瑾妃的声音依旧颤抖。

　　“所以，在她发现之前，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容嫔的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杀意，“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以及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亡！”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容嫔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却也精准地指出了我们面临的绝境。退缩，是死路；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楚月澄沉吟良久，开口道：“容嫔娘娘所言，虽险，却是唯一生路。娘娘的胎象，我可用药小心遮掩一二，但最多只能拖延一两个月。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扳倒薛贵妃的契机和方法。”

　　我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薛贵妃树敌众多，行事跋扈，不可能没有破绽。皇后娘娘的死……还有之前几位皇嗣夭折的旧事……或许可以从此处着手。”

　　容嫔点了点头：“没错。薛凝霜手脚做得干净，但并非无迹可寻。许德妃当年的旧事，长安殿下夭折的疑点，以及她送给皇后娘娘那幅《百子迎福图》的来历……这些，都需要细细查证。她在前朝倚仗其父护国公的势力，在后宫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我们必须谨慎，一击必中！”

　　她看向楚月澄：“月澄，阿柔的胎，就拜托你了。务必小心，所有安胎药物，皆由你亲自经手，不得假手他人。”

　　楚月澄郑重颔首：“我明白。”

　　容嫔又看向我：“云裳，你心思细，又与姜常在交好。永和宫的饮食至关重要，往后一应食材、点心，皆由姜常在的小厨房供应，你亲自负责对接，绝不能让御膳房的东西轻易入口。”

　　“是。”我肃然应下。

　　最后，容嫔握住瑾妃依旧冰凉的手，目光坚定：“阿柔，我知道你心中苦，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事已至此，我们已无退路。为了静姝，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大家，你必须振作起来，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外面的一切，有我们。”

　　瑾妃看着容嫔，又看看我和楚月澄，眼中的恐慌与绝望渐渐被一种沉重的、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决心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反手紧紧握住容嫔的手，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我明白了。这孩子……我生。薛凝霜……我们必须除掉！”

　　这一刻，永和宫紧闭的殿门内，一个以保护皇嗣、铲除奸妃为目标的同盟，在无声中正式结成。没有歃血为盟的仪式，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四个女子眼中共同的决绝与冰冷的杀意。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完全暗了下来，浓重的夜色吞噬了整座宫城，唯有永和宫内的几盏灯火，在黑暗中顽强地亮着，映照着她们凝重而坚定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