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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见道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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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日晨时,曦和饭后躺在床中看那本协身之书。她本就觉得看书是费神费力的事,而自己还缺乏那样的耐心。所以,只盯了半刻就已睡着了。
突然感觉有微风轻拂,她缓缓睁眼,瞬间的悬空让她有种始料未及的快感,风向自上而下,天空仿佛眨眼就到面前,
她横向看去时,身体也顺向而转,发现自己竟然踩在一片白茫茫的云上。她才不管这是不是梦,只管大胆的往前走去,她好奇的去感受脚踩云朵的触感,而这感觉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巧妙。
她顺着白云低头向下看去时,发现那悠悠白云之下,是一座倒立向下的山,形似三角,山尖向下,根生云端。山高而巍峨,入云端而隐。她仔细望去那山尖下还矗立着一座道观,道观往下又是一座高山,而那山又是正形而立,山尖朝上,仿佛都是彼此的倒影一般,难分真假。
道观后方有一云梯直达云端,那云梯之上走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曦和细细一看,这分明就是三岁的自己啊!那日正是她上山之时,可她明明记得那日云梯隐于林中,路过林中时,她还遇见了不少人,有穿着奇怪衣物的女人,有拿武器的男人,还有拿木钵的和尚,甚至有披头散发的老人,但多是奇怪之人。
她仔细一想,更觉奇怪,在梦里,怎就回忆上山的事,反倒更真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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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云梯往上看去,那与云梯相接的尽头,有一男子从云中翩然走来,姿态惬意。他一身道袍,头顶之上还悬浮着一把纸伞。他一手附后一手置前,纸伞高悬头顶,跟随他一同而来。
曦和一眼便认出,这是她仙山上的大师兄,张道然,她没去想,为何他五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心里只有见到故人的亲切之感,她脸露喜悦之色,却没注意男子还是一脸陌然。
曦和挥手招呼他:大师兄!她又瞬间感觉怪怪的,因为这个称呼现在已占有两个人。
男子闻言露出疑惑之色,直到曦和走近,他仍是疑惑此人热情。曦和见他格外生疏,问他道:不至于吧,才五年而已。她又突然想起,可能是自己长高了,莫不是他真认不得自己了。她低头指着那个走在云梯的人影:我啊!曦和,十年前,还是你为我打开仙山的云门,你忘了?
男子闻言忽然茅塞顿开,他点了点头:玄妙原来在此处?
曦和回答他:对啊,要不是你一开门就叫我小师妹,说不定我当时就下山去了。
曦和又低头看向那个小人影:可是师兄,而我在这里,那她又是谁?
张道然也低头看去:自然也是你。曦和惊讶:不奇怪吗?。
张道然笑道:云层之下有时序,时是世,序是界,便有了人间世界。云层之上无时序。无时无序便是虚空。
张道然说完又问她:你如何来的?
曦和如实回答他:我做梦来的。
男子闻言也不诧异,他低声道:也对,思绪也无序,更无界,如此最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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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突然觉得师兄比起五年前说话又老成了好多,比自己山下的先生周文公还老成持重。她看着他感觉些许陌生。这时她又注意到他身后的那把纸伞。她伸手去拿,油纸伞先她而逃。曦和恳求道:师兄我再看看上面的山河图可好?她话刚毕,那纸伞便飘来她手中。
曦和看着那伞中绘画的山河,如此的真切,真有微风吹云动,河溪之中游鱼虫,惟妙惟肖的大千世界万般皆有,万般皆真。她想起当时去到那图中时,图中那些似真非假的山河还真能辟拟人间美好。她看着那些的伞骨,她以前数过,不知为何越数越多,怎么也数不尽。
曦和撑着伞问道:师兄,你说如果现在的我,是在梦里,那这梦是真是假尼?
曦和撑着那把伞,不假思索的往前走,张道然与她并肩而行:蜉蝣逝于天地后,亦真亦假吧!
曦和想了一想,松开了那纸伞,任它悬空而行:也对,梦不醒来,便是真,梦醒之后,便是假。
张道然也望向前方隐隐而见的云中山:人出生之后的人生就是真,难道人死之后,那人生便是假吗?
曦和闻言哈哈大笑:所以师尊说人生如梦嘛!
张道然与她一起笑道:你倒是悟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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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那是暘谷城里,她的先生周文公说过的一句话:说得出不等于做得到。她看着张道然突然侃侃而谈:通不通透又如何,人生一世没有烦恼就好了。对了,师兄,我在山下也有一个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还有一个先生,不过没有师姐,哦,,彭若师姐出关了吗?……遥遥云际中,只有那两人一伞,漫步云端,似动非动。遥远天际之上,一位坐卧在云顶的老者看着这个虚空镜云中,两人缓缓而行,笑道:历来皆是我入人间梦,偏偏就你行我梦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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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醒来已是午后,她睁眼刹那,便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月知,愣神许久,竟然有种分不清梦里梦外的真假错觉。月知见她醒来之后一脸恍惚的神情,并没有问询什么,只是收起曦和手中的书,提醒她已到午后了。
或许是听见月知如此真切的话语,她脑海中突然映射了人世至今所有的记忆,看了看周身以及屋里四周,才恍如隔世般反应过来。她说:我做了一个好真实的梦,让我都有些分不清了。
月知闻言笑语道:这是平常事,俗语说是睡蒙了。
曦和坐起身来,闭眼冥想了一番,越是回想梦中之事,越是模糊。她站身后,突然想起先生嘱咐过她,午后同他去云陀山,她与月知招呼后就动身离开了。
月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外,她的手指才在那本协身之书上一笔一画的写下了:陆压道祖四个字。写完这四个字后,她又沉思了许久,她不懂曦和明明没有道心,为何思绪却能进入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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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从宅邸正门出来,特意在门前逗留了一会,顺便向着韩公的门邸里望了望,她不见韩太可出门来,也不见宅中有声响,便直接朝着界春书院而去了。
路过费公的药铺,见那费老头仰躺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她抬眼又见着牌匾之上;不求莫求;四个字,她嘴里念叨着:明明是神医妙手,抓的出善药良方,可偏偏叫世人不求莫求。。莫名其妙。
曦和走过药铺又突然鬼使神差的退步而回。她又抬头看向那个匾额四个字,最终她还是选择走进了药铺里。
今天的曦和性情温柔,言语柔和,一进门便对这哪位摇椅上的白发老头叫道:费爷爷。白发老头眼未睁,眉轻眺,晃了晃摇椅,像是知道她会进来一般。
曦和见他不搭理自己,走进了又叫道:费爷爷。
老头一脸的悠然惬意,缓了缓才问她道:今天你又是有事要求啊?
曦和靠着药柜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看着老头摇椅后,药柜上放着他的养神茶,正要动身往里去,白发老头竟自己突然上手取了过来,
曦和见着献殷勤的机会没了,只得留在原地。
白发老头看着她犹犹豫豫也不点破,慢悠悠的倒完茶水才问她道:何事?
曦和见他主动问了,想也不想的直接张口说道:费爷爷,我大师兄可是块学医的料。你怎么不就收他做徒尼?
白发老头闻言抬起手来,悠然的喝着手中的茶水,明显并不认同和她的话,。
曦和又开口道:书上说行医者,本无忌讳,费爷爷为何你的规矩如此多?看病还挑人?曦和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发老头闻言也不动气,放茶杯又开始闭眼养神,还轻晃着摇椅。曦和抱怨道:大师兄对医痴迷,又有天赋,怎么就无缘,照我说,医者本就该有仁者之心,你们说生死本有定数,而我觉得生死本该无界。
费公闻言摇头,如此天真,要遭大罪!!!
曦和见他摇头,说着说着就开始有些不屑的神情了。白发老头虽明白她是不知天高地厚,但还是露出了欣然的笑意。他依然闭目养神,只是脚尖在轻扣地板,他倒想听听这少女能说个什么理由来。
曦和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的牙痒痒。转身后正要往门外走。白发老头突然开口问她道:他先拜在你家先生门下,你家先生都没说这话,你为何非觉得他就是块学医的料?。
曦和闻言回过头来,岔开他话道,:先生有先生教方,他为人本就谦虚谨慎,拜你为师,是因为你有你的本领,冲突吗?
见她剑拔弩张,费公又问她:天地之事,人生之途,皆有因果,本事再大也得先有命消遣。你可知?
曦和自信道:我当然知道。可行医者就是救命人,费爷爷,你能料他人因果,救他人性命,难道就不是救人救己,了自己的因果吗?还有大师兄本就有学医之心,可你非说他仁心太重,不宜学医,这一点,我不认同!
白发老头笑言道:了我因果?哈哈哈哈!!!他笑道:,事能以心倾,态度诚恳,能定再成。虽说!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延年益寿!但也有句话说的好……曦和抢先赞同他道:对啊,你也如此说,为何不收他?费公轻晃摇椅没了轻松惬意:福祸相依,祸福相依啊?
人年少时不信的话,这少女更不信,可他老头是见的太多了。
费公对曦和说道:他已在你先生门下,因果便已定好,又何必尼?
曦和叹气,这才知道什么叫老顽固,她烦恼的说道:因果,因果,何因何果啊?人生之事不求兴致不求爱好难道就只求个因果?
费公听完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看这道理连个还未出世的娃娃的都说的像模像样的,可这世间哪有这般随心所欲啊!他看着药柜前,未经世事的愤愤少女,费公想了想还是叹气道:你的执意,你大师兄也同意?
曦和平了胸中火气,点头道:当然,他不是也来拜会您老了吗!
费公无奈道:终究是你们自己的路,只要你们愿意,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曦和闻言不确定的问道:所以你老是收还是不收啊?
费公没说话,见这女娃怒目圆瞪,他叹气道:叫他自己来找我!
曦和闻言突然开怀大笑:我就当你答应,不许反悔,我这就跟他说去。
少女高兴之意溢于言表,她谢过费公,转身便往书院赶去。
白发老头坐在在摇椅之上,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无奈摇头,良久后才说道:人呐!只有被什么难住了才知道什么叫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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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来到书院前,看着门口的小日晷,自己都已晚了半刻钟。
她进书院来,见各处房间都空空如也,便知道师傅和几位师兄们,已出发云陀山了。她正要转身走出大门去,只听见二楼传来开门的动静。她一个飞身来到二楼的连廊,一脚踢开那露出微微缝隙的书房大门,便见书房里一道虹霓之下,云门打开,里面是一瘦小的书生跨步而出。
他出云门来,见是曦和,也有一些惊讶。
曦和盯着他身后的那扇云门,直到化作一股云烟飘入书生腰间的木牌之中。才将目光转移到瘦弱书生脸上:你倒是真会赶时候?
书生也不诧异,只是耐心解释道:先生开了云门,我就出来了。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气,便去书桌旁拿自己的书箱。
曦和背靠门框问他:就去半日,你也背上?
这位看着面象文弱,实则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便是夏知行。他与曦和同岁小曦和三月有余。看着却比曦和柔弱不少,个头也比曦和矮了半寸。他没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曦和叹气道:去书里坐了三个月,感觉更呆了。
夏知行拿出书箱里的竹筒去楼下装水,也顺带装了一些果干。曦和就一路跟在他身后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人真是实在的可怕,天生的性情,改不掉的吧!每次遇事,他都能用最冷静头脑做出最胆小的决定,曦和就没见着他发过火,生过气。
曦和催促他:走啦!他背上书箱,提上脚步,跟上曦和,
两人便一起上了路。
曦和九岁认识他直到今日,都搞不懂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知行背着竹制书箱走在曦和前方,去云陀山的路,曦和并不熟悉,她很少来。每次也都有人带路。
曦和才入师门时,先生让他俩一起伴读,至少有一年时光。
先生说他俩同岁,自然脚力相当,若是要入山游读,多数时候他俩便是一路。曦和与四位师兄不同,他们需读完云中海的书籍,才可习武修炼。
而曦和从小便有家母家父教她习武来强建体魄。所以曦和的体力脚力自然没话说,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瘦弱的夏知行,次次都能赶上她。
后来经过她多次观察,曦和发现他虽然力弱脚慢,但总是坚持不懈。怎么说尼?用先生的话说就是:是走时一丝不苟,路上毫不怠慢,用周瞬礼的话说叫:笨鸟先飞,以勤补拙。曦和又觉得他气沉不动,稳如老牛,行如年龟,走路有死磕的狠劲。
曦和走在后方,虽然夏知行走的慢些,但她也不着急往前先去,容易走错路不说,而且走路这事也提升不了修为,走急了也累。这时兔子与龟一同走,曦和自然轻松许多。
她在后方用剑鞘撬开他背上的竹箱盖,往里瞅瞅了。见着里面并没有放书,曦和说道:没来得及放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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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前方之人没有言语,她自顾自的拿出果干来解馋。若是周瞬礼背个书箱,再放上几本书,曦和定要调侃他一番,可是夏知行不同,他不是装的,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书呆子。
曦和尝了果干,感觉味道甚好,问他道:这是哪里来的?和游商卖的干货,味道截然不同。曦和拿出一颗来对天光而照,晶莹剔透的宝红色。什么果做的,竟然如此香甜。
夏知行如实回她道:愈瑶妹妹送来的,我也不知。
曦和把手上的那棵扔进嘴里,想起那日在食肆里看见的愈瑶。曦和与她少有照面,只是听周瞬礼说过是个百年难遇的美人。曦和那天被她直勾勾的大眼睛一盯,她那魑魅的眼神,就连怎么胆大的少女都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
曦和现在后悔没能好好欣赏一番。
她突然开口问夏知行:你也觉得你的俞瑶妹妹貌美吗?有多美?用你书中所学,形容一番。
知行到了分叉路,他停住脚来看了看,选定了又继续往前走,做了眼前紧要的事,才认真的想了想曦和说的话,然后回答她道:喜怒不形于色!
曦和闻言还反应了一刻,才说道:这也算是形容外貌!!我是让你说说她的美貌?
知行说了句实话:略胜常人之姿吧!
曦和闻言嗤之以鼻,还用剑鞘戳了一下他背上的竹箱:人家叫你一声知行哥哥,看把你清高的。
夏知行不知道她何出此言,也没有过多理会。曦和放回了那竹筒的果干,盖好竹筒放回了竹箱里。曦和看着竹篓里面还有一个装水的竹筒,或许过满,夏知行走路时,竹筒里的水,洋洋洒洒了一路。曦和干脆取下来,喝下一大口,也算是帮他了。然后心满意足的说道:若是三师兄,我都不用多想,他保准见色忘友。
她看着前面走得认真的夏知行问道:知行,若是你有一颗仙果,能救一条人命,是救我,还是救你的俞瑶妹妹?
曦和这次故意没有称呼他为书呆子,希望他能有所会意。
知行想了想,因为书上没这样深谙的问题,所以他叹了一口气。
曦和闻言点了点头,失望道:保准了,你也不例外。但愿大师兄二师兄能知道色字头上是有一把大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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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段路途,闲暇下来的曦和,又突然向问道夏知行:为什么先生非要你们去云中海,读完那三本书以后,才许你们修道尼?
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其他三位师兄。知行摇头后又说道: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吧,我觉得没有什么为什么。
曦和想了一下,回答他:那三本书真有三师兄说有那么高阔吗?还需要举头,仰天,踱步而看?
夏知行回答她:确实如此。
曦和又自言自语的说:如果我也是块读书的料,先生应该也会让我去看的吧?
夏知行顿了一顿,回答她:应该是。
曦和又问:你说那三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着?
夏知行答道:一本界道的《天地时》,一本圣宗的《人文经》,还有一本仙家的《界碑名》
曦和疑惑:这三本书很厚吗?你们每人差不多都去了三月有余?
夏知行如实回答:还好,有那么几册。
曦和笑道:你说的还好,可能对我来说难比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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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山顶的周瞬礼连打两个喷嚏,他收了收衣襟自嘲道:果然山中寒气渗人!
钟庸、尧圣义与周瞬礼站在先生身后,四人立于云陀山的平峰顶.
云陀山不仅高峰最高,还因它有一不小的平顶而出名,此处众山相拥,四周山峦连绵,山景此起彼伏有千里之远,山间薄雾又添诗意,再远处有飞兽被训,隐约间又见剑修腾云,显然一副真实的千里江山图。
尧圣义身后背着两把铁剑,只用了布条粗略系起。他将铁剑解下,一手执一剑,然后向周瞬礼问道:师弟,答应你的五镜之约。
见周瞬礼一言不发,他将手中之剑一把扔出,周瞬礼伸手接住,尧圣义看出他的犹豫,随即说道:一境之差,一朝即破。
周瞬礼携剑拱手于前:还望师兄指点。
尧圣义又道:你虽修为剑术不及我,但你的走剑最有意境,意成!则境升。
周瞬礼看着手中剑,想起昨晚因修为之差,无法近身的困局,他说:还请师兄明示。
尧圣义道:使出全力,打到极致,毫无保留。为不可为之事,战高镜之人,可助你提升修为,精练剑术。
周瞬礼点头示意。要说胆子大肯定非曦和莫属,但要说有勇有谋之人,他周瞬礼只服他二师兄一人。
周瞬礼率先起势,他剑尖指地,拱手作礼:还请师兄使出全力,助我破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