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怜》白惊山

55、55选择

　　“你给我住嘴！！”楚明清怒吼到，他上前一步，想把姚未眠拉过来，陈泛舟却先一步挥出拳头，狠狠地揍在他嘴角上。

　　楚明清措不及防，猛地摔在地上，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淌下来，但他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再次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试图走到姚未眠身侧。

　　陈泛舟本就憋着一肚火，这下彻底爆发，他揪住楚明清的衣襟，再次揍了上去。

　　一记记拳头打在身下人的脸上，很快便鼻青脸肿，鲜血飞溅，陈泛舟心中从未感觉如此烦躁过，手上也是下了死力气，全然忘了自己正在殴打一个封地王爷。

　　姚未眠本想着摆脱这个疯子尽快离开，眼看陈泛舟越揍越狠，说不一定真的会把楚明清活活打死，他连忙上前搂住他的腰，把他从楚明清身上拖了下来。

　　陈泛舟气得青筋暴起，被姚未眠搂住后，意识清明了几分，但想起他嘴角上留下的淤青，火气又一下子上来了。

　　姚未眠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听着他粗重的喘气声，也一下子慌了神，神色变得有些焦急和不知所措。

　　但陈泛舟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情绪有些失控了，转身立刻把姚未眠抱在怀里，轻柔地摸了摸他头发，哑声道：“吓到了吧？抱歉，别害怕，对不起……”

　　他身上夹杂着雨水与血腥味，胸口的跳动很猛烈，体温也高得离谱，姚未眠被他这样突然反抱着，睁大眼睛呆愣住。

　　热意顺着脸颊爬上他的眼底。

　　陈泛舟深吸几口，熟悉的清苦味把他包裹，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他转过身冷冷地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嗤笑出声：“七殿下，希望我们下一次还有机会再见面。”

　　说完，他便拉着姚未眠出了营帐，旁边的树上拴着一匹骏马，他把姚未眠抱上去，自己却依旧站在原地。

　　“姚大……”

　　话还没说完，喉咙就猛地涌上来一股热流，他连忙停住嘴，把这股热意压了下去。

　　他勉强笑了笑，语气尽量正常道：“…夫你先回去，从正北门走，那里有人接应你，我还……”

　　这一回，喉咙里的翻涌上来的血再也压不住了，一口喷了出来，他跌坐在地上。

　　姚未眠吓了一跳，从马上跳下来，连忙接住他欲倒的身体。

　　而这一靠近，让他摸到了陈泛舟肩上溢出来的血迹。

　　他扯开他的黑衣袍，看到了一个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的血窟窿。

　　一瞬间，仿佛有一双手掐住了姚未眠的脖子。

　　一直在强撑着的陈泛舟此刻连眼神都涣散了，加上他刚才不管不顾的把楚明清揍了一顿，更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

　　但浓烈的倦意席卷而来，最后他只看到一张满脸泪痕的脸，就昏死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只是觉得就算这样死了，似乎也不算亏。

　　起码这个人在他身边。

　　…

　　与此同时，一直在杀敌奋战的陈玄烨终于从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士兵中逃出来，他拖着满身伤口，脚步也踉踉跄跄的，然而还没等他逃远，路前突然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是宁从寻。

　　他手里握着剑柄，一步步朝他走来，剑刃在地上划出声响，像死亡靠近的号角。

　　显然陈玄烨此时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他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等着宁从寻走近，就像迎接自己的死期一样。

　　事到如今，陈玄烨却没感到什么恐惧，只是语气讥讽道：“怎么？现在连杀我，他都不愿意亲自动手了吗？”

　　宁从寻走到他面前，停住脚步，语气平静道：“少主大人事情繁忙，自然不会过来。”

　　额头上的伤口淌出血，顺着他的眉眼滴落在地上，陈泛舟盯着那一摊小小的血泊，突然出了神。

　　这样的场景，他在梦里经历了很多遍，只不过跪在地上的是陈泛舟。

　　那人时而满脸泪痕，时而血泪横流，要不就是以头抢地，断手断臂，只是有一幕，总会一次次上演。

　　“对不起……对不起陈玄烨，真的对不起，我做错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是我没保护好逢春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痛苦的表情，祈求的目光，哽咽的语调，陈泛舟就以这样的姿态跪在他面前，恳求他的原谅。

　　每每到这个时候，陈玄烨早已撕裂的身体突然活了过来，强烈的震颤感从他的心口中流出来。

　　于是他高高举起利剑，狠狠地砍了下去，皮肉撕裂和骨头断裂的声音，一下下的敲击着他的耳朵。

　　他的恨意，他的懦弱，他的不甘，全都毫无保留的发泄了出来。

　　等他停下手后，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血肉，终于畅快了。

　　但当他从梦里惊醒时，又会感到如此可悲，如此落寞。

　　他杀了陈泛舟，为他的乳娘报仇，那他呢？

　　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再活着。

　　于是再后来的日子总是想，等陈泛舟死的那天，他就自刎当场。

　　然而等到这个时机真的来临时，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犹豫。

　　即使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在心里的某处，他知道自己并不想让陈泛舟真的就这么死了。

　　除了乳娘，这个人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牵绊。

　　可是他活着，那乳娘的死又算什么，自己这么多年的挣扎又算什么？

　　他竟不知自己变得如此可笑。

　　他想，罢了，他累了，也无所谓了，他不想再痛苦了。

　　但想象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来，陈玄烨缓缓睁开眼，看到宁从寻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扭动了一下。

　　“我们少主并没有让我来杀你，而是让我给你两个选择。”

　　陈玄烨仰起头：“……”

　　“自断右臂，放你自由，若不愿，便终身被囚禁。”

　　陈玄烨没有说话，神色变得有些呆愣，双眼也露出有些滑稽的目光。

　　这时天边缓缓升起的朝曦，暖意穿过云层，山川，城墙，照在他身上。

　　宁从寻再次开口道：“对了，少主还说，‘他始终欠你一条命’，无论如何，今日他都不会杀你的，那么，请选择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玄烨突然笑了，声音越来越大，他低头笑了很久，久到眼泪都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许久后，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迎着刺目的阳光，做出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