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怜》白惊山

46、46寻找

　　姚未眠沉默，并没回答。

　　楚明清急了，他抓住姚未眠的肩膀，一脸急切道：“阿眠，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这一回我会认真听你的话，再也不乱来了好吗？如果你还在怨恨我把你毒哑的事情，你也把我变成哑巴，或者卸我一条胳膊什么的，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不反抗可以吗？就当…就当是我对这件事的赎罪……”

　　姚未眠平静地看着他。

　　楚明清见他如此沉默，只能咬牙再次开口道：“只要你原谅我，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

　　熟悉的话相隔了这么多年再次从他的嘴里说出，只是物是人非，他明白两人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他们中间隔着无数条惨死的生命，他不能视而不见。

　　直到如今，他没能原谅自己，更不可能原谅他。

　　姚未眠依旧没开口，从他的手中挣脱，回到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楚明清盯着紧闭的房门，一点办法都没有，他长叹一口气，为当年所做的行为深深自责。

　　这时陈玄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冷不丁出声道：“殿下？”

　　楚明清敛去情绪，理了理衣襟，冷声道：“何事？”

　　陈玄烨脸上闪过狠毒：“殿下，既然您已经找到姚公子，那么陈泛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防患于未然，不如现在就了结了他。”

　　楚明清瞥了他一眼：“不急。”

　　“可是…！”

　　楚明清打断他：“我自有我的打算，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插手。”

　　闻言，陈泛舟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甘，低头道：“是。”

　　对于两人的恩怨，楚明清可没什么兴趣，不过他现在确实要留着这个人。

　　首先就是姚未眠，虽然不知道那人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但他知道，自己要是杀了陈泛舟，姚未眠一定会不高兴的，他可不想再惹恼他了。

　　其次，暗云楼的实力可不是只有陈泛舟一人，想要连根拔起这棵巨树，还要从长计议。

　　最后，楚明清对于陈玄烨的忠诚也没什么信心，必要的时候，他总要拿出什么东西来威胁住他。

　　“对了，怡香院那边怎么样了？”

　　陈玄烨道：“回殿下，对于三娘的失职，已经对她进行了惩罚，现如今已经重建，可继续联络各方势力，事情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很好，粮草呢？可从渡口岸运走了？”

　　“是的殿下。”

　　…

　　不知过去多久后，地牢里传来脚步声，陈泛舟坐起身，看到姚未眠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他咧开嘴角：“姚大夫。”

　　姚未眠的动作一顿，他能明显感觉到眼前人此刻的心情似乎很好，连说话的语调都微微上扬。

　　他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怎么了？

　　陈泛舟挑了挑眉，笑吟吟道：“做什么这个眼神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姚未眠把饭食放到他面前，随后指了指眼下。

　　陈泛舟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边眼尾处似乎划了一道伤口，指尖一摁，传来刺痛，他不自觉的“啧”了一声。

　　姚未眠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乱碰。

　　陈泛舟立刻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一双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人，小声道：“坏了，伤到脸上了，很丑吧？”

　　“……”

　　这熟悉的问话。

　　“你说话呀，姚大夫，很丑吗？”

　　姚未眠抬手在他眼尾轻轻擦过，忍不住抿嘴一笑。

　　陈泛舟趁机低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不丑。”

　　姚未眠边说边把饭盛到他面前，嘶哑道：“快吃吧。”

　　陈泛舟确实有些饿了，但他端过来的菜品看着确实不怎么样，用筷子夹了一小口，还没吃到嘴里，就忍不住露出微微嫌弃的表情。

　　姚未眠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他轻声道：“这是我做的，好像味道不怎么样…”

　　陈泛舟一呆，立刻夹了一大口放进嘴里，竖起大拇指，找补道：“其实还挺好吃。”

　　姚未眠挑挑眉，知道他是安慰自己，“真的吗？”

　　“当然，把我饿坏了，吃到这样的佳肴死而无憾了。”

　　姚未眠无奈地摇摇头，正色道：“你身上的伤口也恢复了七八成，我们现在得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听到他开口和自己交谈，陈泛舟很不习惯，视线和注意力还是不自觉的落在他身上，生怕错过他的任何动作与表情。

　　“不是我们，是我。“

　　姚未眠一愣，他垂下眼，不认同道：“无论你信不信，我和七王爷如今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和你同样是囚犯。”

　　陈泛舟强忍上扬的嘴角，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我信你。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道歉，关于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草堆里，我只是不想把你卷进来，你也看到了陈玄烨那个疯子，我真的很怕他不管不顾的对你动手。”

　　姚未眠摇摇头：“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那就好。”

　　陈泛舟把碗筷放好，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他开口道：“说起来，七王爷允许你在这里随意出入？”

　　姚未眠想了想：“嗯，是这样的。他为我准备了一间屋子，屋子到地牢的距离很近，中间时不时的就会有守卫巡逻，但他们不会阻拦我，至于其他地方，我没有去过。”

　　陈泛舟仰头盯着上方还在滴落的水珠，思索片刻，缓缓道：“此处湿潮多水，再加上秋雨绵绵，这里一定有一个需要排水的出口。”

　　姚未眠立刻明白的点点头，他要做的就是利用没有被限制的人身自由找到这个排水出口。

　　陈泛舟拿起木棍在地上画了画：“不仅如此，你还要记住守卫回来巡视的时辰和人数。”

　　姚未眠凑到他跟前，想看清他在写什么，结果一个歪七扭八的笑脸措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

　　显然他又被逗了。

　　他抬起眼皮，瞪了一眼陈泛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泛舟咧开嘴笑，用木棍指了指地上画的笑脸。

　　“像不像？”

　　姚未眠无奈地摇摇头。

　　从地牢出来后，接下来的几天里，姚未眠每进一次地牢，都会仔细记下路线，以及守卫的巡查时辰。

　　地牢里无光，只有昏暗的烛火在空中摇晃，生锈的铁柱泛着光，潮湿的气息萦绕四周，时不时听到角落里传来类似老鼠的“吱吱吱”声。

　　踩在脚下的泥土因为渗进来的水变得泥泞不堪，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滑倒，蜘蛛网、小虫子更是随处可见，在这里待久了，身上沾上一股腐朽的味道。

　　这么多天来，姚未眠发现除了陈泛舟，这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犯人。

　　这么来看，这里似乎仅仅是一个临时点，楚明清大部分精锐手下并不在这里。

　　所以导致守卫的巡查有很多可乘之机。

　　又一次躲开脚步声后，姚未眠寻着越来越泥泞的路往里走，他手上拿着燃烧的蜡烛，借着烛光，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流水声。

　　他站定，侧耳仔细分辨许久，才在地牢的深处，看到一个向下的台阶。

　　他把蜡烛递过去，看到了黑漆漆的水面。

　　平静的水面上飘着很多脏兮兮的浮游物，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下到台阶上，凑近水面，果然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臭味。

　　他捂住闭嘴往后退了几步，微微蹙起眉。

　　这样深不见底的水面要是人下去很容易出意外，而且这么脏的水质，陈泛舟身上的伤口要是碰到，极容易发生溃烂。

　　他拧眉思索良久，觉得用这个办法出去似乎并不行。

　　怕有人找过来，姚未眠只能暂时先离开。

　　回到住处后，不等他关上门，楚明清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又一次窜出来。

　　他手里端着香甜的点心，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阿眠，我命下人们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虽然手艺比上原先的厨子，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尝尝？”

　　姚未眠的反应依旧沉默。

　　这几天他总是这样，跟在自己身后，时不时找来儿时喜欢的玩意儿，仿佛这样就能勾起他的回忆，让他留下来。

　　见他如此冷淡，楚明清依旧坚持不懈，他把糕点往前推了推，笑得越发灿烂：“阿眠，你尝一口好不好，真的很不错……”

　　姚未眠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手摁在门上，一副打算关门的样子。

　　楚明清眼疾手快的摁住他的手指，凑上前：“阿眠！”

　　姚未眠抽出手指，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仅此而已！”

　　“阿眠……”楚明清再次上前拉住他的手，“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听你的，你不让我做的，我绝对不会做的，求求你……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姚未眠挣脱开，他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我如何原谅？！”

　　“你果然还是为了那些人在恨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那些人跟你有何关系？！让你这般惦记？这么多年了，我早已不计较你那时背叛我的事情，为什么你还在耿耿于怀？！”楚明清也彻底被激怒了。

　　他手里的糕点跌落在地，盘子顺着边缘滚落在姚未眠脚边。

　　他急喘了几口气，再次开口后，已经冷静下来：“阿眠，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