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你会来》晓梦刚醒

9、迟到的救赎

　　刀柄的冰冷，顺着指尖的神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我的呼吸，我脑海中所有喧嚣的疯狂与痛苦。
　　陈默扭曲的笑声在身后回荡，像地狱的伴奏。
　　可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晚晚的眼睛。那双空洞、疲惫，却在此刻异常清澈和坚定的眼睛。
　　她在看着我，用尽最后的气力，传递着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请求。
　　我读懂了。她要的不是痛苦的终结，而是屈辱的终结。她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不是解脱，是尊严。
　　我握紧了刀，却没有看向陈默，甚至忽略了他的存在。
　　我俯下身，用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脸颊上湿透的黑发，就像过去无数次抚摸她那样。
　　我的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嘶哑，却带着我所能凝聚的全部温柔：
　　「晚晚，别怕。」
　　「我在这里。」
　　「我……带你回家。」
　　最后一个字落下，我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把狭长的解剖刀，精准而迅速地刺入了她胸口本该跳动的心脏位置。
　　动作快得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多余的痛苦。
　　她的身体在我怀中极其轻微地绷紧，随即彻底地松弛下来。
　　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了。
　　那双向来盛满爱意与后来被恐惧填满的眼睛，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像倦怠的蝶翼，覆盖下来。
　　她的嘴角，似乎……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种……终于得以安息的宁静。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和嚎啕。一股巨大的、虚无的平静笼罩了我。
　　我做到了。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终究……还是回应了她的等待。不是以她期望的拯救者的方式，而是以她最终祈求的、终结者的身份。
　　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迟到的救赎。用我的双手，染上她的血，为她洗刷掉被强加的污秽与屈辱，让她以「林晚」的身份，而非「作品」或「实验品」，离开这个地狱。
　　陈默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我，盯着我怀中安然睡去的晚晚，盯着那把没入她胸口的刀。他脸上的狂热和兴奋像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以及计划被打碎后的暴怒。
　　「你……你毁了她！你毁了我的杰作！」他嘶吼着，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折断的手臂和胸口的剧痛让他再次跌坐在地。
　　我没有理会他。我只是抱着晚晚，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水泊里，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远处，终于传来了急促而密集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夜的宁静。是之前的报警，还是秘书察觉不对的通知？已经不重要了。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破碎的鱼缸，满地的水和玻璃渣，疯狂咒骂却无法起身的陈默，以及……
　　抱着永远沉睡的恋人，坐在血与水中央，神情平静得像一尊雕塑的我。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给我戴上手铐，将我带走。
　　在经过陈默身边时，我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他。
　　我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
　　我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作品。」
　　「她直到最后，都是我的晚晚。」
　　陈默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最后的精神防线，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碎裂，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般绝望和不甘的咆哮。
　　警车呼啸着离开。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灯火。
　　手铐很凉，但我的心更凉。
　　我缓缓抬起戴着镣铐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边的胸口。
　　在那里，在内侧口袋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安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枚从她破碎项链上取下的、染着暗红的碎钻。
　　还有一页，从她日记本上悄悄撕下的、写满了我们最初梦想的纸。
　　我闭上了眼。
　　晚晚，别怕。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