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你会来》晓梦刚醒

10、尾声·那片海

　　三年，或者更久。时间在失去她的世界里，失去了原有的刻度。
　　我没有待在监狱里。证据链的复杂，陈默显而易见的疯狂和那些超越常理的「实验」，我最终被判定为在极度刺激下的过当防卫，加之他过往那些隐秘「作品」的曝光，我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可真正的囚笼，从未离开过我。它在我每一次呼吸间，在我每一个梦见她的夜晚醒来时的枕边。
　　我来到了我们最初相遇的那片海。也是她在日记里，画了无数次的海。
　　黄昏，夕阳将海面熔成一片流动的金箔。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个小小的、密封的玻璃瓶。里面是那枚染着暗红的碎钻，和她日记里那页写满梦想的纸，被我仔细卷起。
　　我修复了那条鱼尾项链，但我没有把它带在身边。它太沉重，承载不了我此刻想给她的东西。
　　我握着玻璃瓶，指尖是冰凉的触感。
　　这里没有陈默，没有鱼缸，没有血腥和疯狂。只有风，只有海鸥的鸣叫，只有潮水一遍遍冲刷沙滩的、永恒的声音。
　　「晚晚，」我对着那片无尽的金色，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她安眠的梦，「我来了。」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疯狂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又随着海浪退去。
　　我记得她在这里赤脚奔跑，回头对我笑，裙摆飞扬。
　　我记得她认真地在沙滩上画下两条依偎的小鱼，说那是我们。
　　我也记得日记本上那些绝望的字句，鱼缸里她苍白的身影，以及……以及我亲手将刀刺入她心脏时，她最后那抹解脱的宁静。
　　心脏依旧会抽痛，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永远攥住。但奇异地，不再是最初那种足以将人逼疯的剧痛，而是变成了一种……永恒的、沉默的钝痛，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蹲下身，将玻璃瓶轻轻放在湿润的沙滩上，正好一个浪头涌来，温柔地舔舐过瓶身，又退去。
　　我没有将它用力抛向远方，那太刻意，太像一种决绝的舍弃。
　　我只是看着。
　　下一个更大的浪头涌来，白色的泡沫包裹住它，将它轻盈地、自然地卷起，带入那片金色的波光之中。
　　它随着海浪起伏，闪烁了一下，便沉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像是被这片她所向往的海，温柔地接纳、带走。
　　我站起身，海风吹拂着我早已不同于当年的面容。
　　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瓶子消失的那片海面。
　　然后，我仿佛看到了。
　　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一条闪烁着珍珠光泽的、完整的鱼尾，优雅地摆动了一下，搅碎了一方金色，随即像一道自由的影子，轻盈而迅捷地向着海洋的深处游去。
　　那不再是痛苦挣扎的形态，那是……本应属于她的、美丽的归途。
　　我的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泪。
　　嘴角，却仿佛被她最后那抹宁静所感染，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我转身，背对着那片吞噬了所有爱与痛、罪与罚的海。
　　脚步沉重，却一步一步踏上了返回人间尘嚣的路。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将永远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
　　但我也知道，在那片深蓝之中，她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