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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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碎碎念—颜医生
一个礼拜的朝夕相对，不是在监测，就是在治疗的路上，一点儿自由都没有，我的“安妮亚”和“花生酱”，还有黄昏，约尔……你们都还好吧……别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颜盐医生——我的哮喘克星、病房暴君、以及《间谍过家家》头号黑粉——站在床边，用听诊器最后一次确认我的肺活量，表情严肃得像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
“哮鸣音基本消失了，”他宣布，摘下听诊器时，白大褂的袖口平整得能切黄瓜，“你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我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结果动作太猛，引发了一阵轻微的咳嗽。
他立刻投来“我就知道”的死亡凝视，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哮喘喷雾，动作流畅得像西部牛仔拔枪。“控制情绪，方小糖，你的支气管，现在比伦敦的天气更不稳定。”
我乖乖接过喷雾，象征性地喷了一下。过去七天，这玩意儿简直成了我的第三只手。
“不过，”他收起喷雾，语气平静地投下另一颗炸弹，“你的病假条也到期了。我记得你说过，返校机票是后天？”
病房里的欢快气氛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对了，我的假期。那场突如其来的哮喘发作，让我计划的国内逍遥游变成了七日呼吸科—深度体验营。现在体验结束，是时候滚回伦敦继续和论文搏斗了。
“是的，后天下午的飞机。”我蔫蔫地说，开始收拾床头柜上那堆杂物：哮喘日记、一叠用药说明书、还有我的iPad——屏幕上正暂停在《间谍过家家》最新一集画稿，约尔太太帅气的踢腿画面。
看到iPad，颜医生的眉头立刻蹙起，形成了过去一周我熟悉无比的“不赞同”纹路。
“方小糖，”他的声音里带着那种医生特有的、让人无法反驳的权威感，“出院后，你必须严格控制诱发因素。包括但不限于：剧烈运动、冷空气、花粉、尘螨，以及——”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指向我的iPad屏幕。
“—过度沉迷于这部荒谬的动画片，导致的情绪剧烈波动。”
“它不荒谬！”我条件反射地辩护，“这是艺术！而且我的哮喘发作跟安妮亚的表情包，没有因果关系！”
“上周三晚上，”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芒，“你看完第十集黄昏执行任务的紧张情节后，心率上升到每分钟120次，血氧饱和度下降了2%。需要我调出监护仪记录吗？”
我噎住了。这个人怎么能把我的“心血”和“结晶”，说得像学术不端指控一样严重？
“那是巧合……”我弱弱地说。
“还有周五下午，你看到约尔和黄昏的‘假戏真做’互动时，发出了可以归类为‘兴奋性尖叫’的声音，随后引发了持续五分钟的咳嗽。”颜医生翻开他的医嘱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让我怀疑他其实在写我的黑历史传记，“鉴于你每次观看该动画时的生理反应数据，我强烈建议你在病情完全稳定前，暂停此类高风险娱乐活动。”
“高风险娱乐活动？”我难以置信地重复，“颜医生，它是喜剧！温馨家庭喜剧！”
“任何导致你呼吸模式紊乱的内容，在我这里都会被归类为‘潜在刺激源’。”他合上本子，语气毫无商量余地，“记住，你的支气管现在就像伦敦的老房子——外表还行，但内部管道脆弱，经不起大风大浪。”
我瞪着他，试图用眼神传达“您是否管得太宽了”的抗议，但他完全免疫，转身开始签署出院文件。
收拾好东西，我站在病房门口，准备进行最后的告别。伦敦的阴雨、论文的死线、还有再也吃不到的家乡菜，种种思绪让我的心情比入院时还要沉重。
就在这时，颜盐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不是医院的工作手机，而是私人的那部——解锁后，直接递到我面前。
“输入一下，”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体温，“你在伦敦的地址。”
我愣住，眼睛在他脸上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移动：“地址？为什么？”
“出院随访需要。”他的理由听起来非常官方。
“但医院不是有我的联系信息吗？而且跨国随访一般不会这么……”我斟酌着用词，“私人化？”
他的手臂稳稳地伸着，手机屏幕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见我迟疑，他补充道：“我需要确保你能收到后续的康复指导，以及一些英国可能不好买的药物备用品。”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反驳的余地。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开始输入地址。打到一半时，我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他：“颜医生，您不会是要寄《哮喘病人行为规范手册》之类的东西吧？比如‘禁止创作《间谍过家家》的规定？”
他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医疗建议会包含在内。”他避重就轻。
我输完地址，将手机还给他。他接过后，目光在地址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将手机收好。
“好了，”我拎起背包，“那……谢谢您这一周的照顾。虽然您禁止了我的精神食粮。”
“你的生理健康优先于精神娱乐。”他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U盘，“这个给你。”
“这又是什么？”我警惕地看着那个银色U盘，仿佛它可能突然播放《哮喘预防宣传片》。
“一些适合哮喘患者的放松音乐和呼吸训练视频。”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比某些动画更适合稳定你的自主神经。”
我接过U盘，感觉自己在接受某种加密任务。“里面不会有监控软件吧？确保我真的没画《间谍过家家》？”
颜医生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可以称之为“表情”的表情——眉毛微微挑起，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方小糖，我是呼吸科医生，不是网络警察。”
“谁知道呢，”我小声嘀咕，“您对那部动画的敌意，强烈得像是它绑架了您的听诊器。”
“我对它的‘敌意’，”他平静地纠正，“源于它对特定病人呼吸系统的客观影响。就像我对冷空气和尘螨的态度一样，基于临床观察和数据。”
我败下阵来。跟医生争论医学问题，就像跟数学家争论一加一等于几。
“好吧，好吧。”我举手投降，“我会试着看您推荐的‘呼吸训练视频’的。虽然听起来比看论文还让人窒息。”
“正确使用呼吸技巧，能有效减少窒息风险。”他一本正经地接话。
我忍不住笑了。过去一周，这种对话发生了无数次——我的各种“不合理”要求（“颜医生，我能吃冰淇淋吗？”“颜医生，我能去楼下花园转转吗？”“颜医生，我能……”）与他基于医学原则的坚定否决之间的拉锯战。
“那……我真的走了。”我说，忽然有些莫名的舍不得。虽然他是病房暴君，但也是个让我一周内，从呼吸困难恢复到活蹦乱跳的优秀暴君。
“一路平安。”他点点头，“到了发个消息。记得随身携带喷雾。”
“好。”我转身，刚要迈步，他又叫住了我。
“方小糖……”
我回头。
他站在原地，白大褂笔挺，表情恢复了专业性的平静，但眼神里有些我说不清的东西。
“在伦敦，”他说，语速比平时稍慢，“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联系。时差不是问题。”
我愣了下，心头莫名一暖：“谢谢！”
“还有，”他补充，语气重新变得坚定，“如果真的忍不住要画……画那部动画，至少确保喷雾就在手边。以及，避免高张力情节。”
我睁大眼睛：“所以这不是完全禁止？是分级画稿建议？”
“医学建议需要基于现实可行性。”他推了推眼镜，一副“我已经做了最大让步”的表情，“但如果你因为创造任何娱乐内容而再次发作，我会考虑写篇论文——《论特定动画作品对支气管哮喘患者的急性影响》，并以你的病例作为核心案例。”
我忍住笑：“我会小心的。为了不让我的连载漫画，永载医学史册。”
这次，我真的转身离开了。走廊里，我打开手机，看到《间谍过家家》的新一季画稿，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个装有“呼吸训练视频”的U盘。
也许，我会试试颜医生的建议。至少先试试。
第二节 “黑”转“白”—颜医生
三天后，伦敦阴雨绵绵，我在公寓里边咳边赶论文时，门铃响了。是一个国际包裹，寄件地来自我那熟悉的家乡城市。
拆开后，里面整齐地放着：
几盒英国确实不好买的特定品牌哮喘喷雾和抗过敏药，附带详细的双语说明书（字迹工整锋利，你认得）。
一份定制化的、伦敦气候适应指南（包括“如何在阴雨天保持室内空气质量”等实用建议）。
然后，在这些“医疗物资”下面，我发现了：
一盒包装精美的、标注着“润肺舒缓”的草药茶包，手写标签上简单写着：“比咖啡因安全。颜。”
以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崭新的《间谍过家家》第二季官方周边：安妮亚的“哇库哇库”表情包钥匙扣。
钥匙扣背面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颜医生那标志性的、一丝不苟的字迹：
“如果一定要画，至少让这个‘预警器’提醒你保持平静呼吸。每次看到它，做三次深呼吸练习。这是医嘱。”
我捏着那个傻乎乎的钥匙扣，对着伦敦灰蒙蒙的天空，笑出了声，然后又小心地控制住情绪，避免引发咳嗽。
拿出手机，我给他发了条消息：
「包裹收到。茶会尝试。钥匙扣已挂背包上。今天伦敦空气质量指数：中等。我的呼吸状态：稳定。画稿进度：暂缓。PS：您是不是偷偷补番了，才能精准送出这款周边？」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
「药物按时使用。茶每日一包即可。钥匙扣的医嘱请严格执行。画稿进度建议：保持‘暂缓’。PS：医学研究需要了解研究对象。仅此而已。」
我笑着放下手机，将安妮亚的钥匙扣挂在背包最显眼的位置。
也许，最有效的药物，不总是装在喷雾罐里。
有时，它也藏在某个看似严厉的医生，那笨拙而认真的关怀之中。
颜医生“黑”转“白”了，开始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