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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第十七回合:我爸突然诈尸,而我只想给他挂呼吸机
周二下午,我正在和我的同居男友兼主治医师—颜盐,进行第N次“这到底是不是过敏原”的严肃辩论,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一串带着“+82”前缀的号码,长得像某种不治之症的医学代码。
颜医生穿着白大褂在家里晃荡,是他的某种怪癖——从他那本《变态反应学》后面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韩国号码。根据统计数据,这种跨国陌生来电,有68.3%的可能是诈骗,29.7%是推销,剩下的2%……”他顿了顿,“是你生物学父亲,突然良心发现的概率。”
“精准到小数点后,医生职业病。”我盯着那串数字,感觉喉咙开始发紧,呼吸不自觉地向“哮”,那个危险音节滑去。“但这可能……真是他。”
颜医生放下书,瞬间切换到了诊疗模式——肩膀放松,眼神专注,声音调到“吸入剂使用指导”那种平稳频道。“先别预设。接,或者不接,主动权在你。但从你最近肺功能监测数据来看,剧烈情绪波动,可能诱发支气管痉挛。当然,这只是医学建议,不是命令。”
“说人话。”
“接了听听这老家伙想干嘛,但记得深呼吸,不行我这儿有沙丁胺醇。”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按下接听键,同时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免提——这是我们的约定,在“潜在情绪触发源”出现时保持透明。
“喂?”我的声音听起来,像被砂纸磨过。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一个苍老、略显迟疑的男声,韩语:“糖糖啊,是我。”
时间仿佛被猛地按了暂停键。这个声音,在我的记忆仓库里,积了厚厚一层灰,此刻却尖锐地破尘而出。它曾在我童年哮喘发作的夜晚,低声哼唱催眠曲,也曾在我十三岁那年,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他要在首尔开始新生活了。
“您哪位?”我用中文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衣角。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他换成了带着浓重釜山口音的中文:“我是爸爸,方容国。”
“哦。”我看着颜盐,他正用口型无声地说“稳住”,同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提醒我呼吸。“有事?”
“下个月……我来中国出差。想,看看你。”他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我甚至能想象他可能也紧张,“我们,很久没见了。”
岂止是久。这“很久”跨越了我整个挣扎的青春期,无数次夜半急诊,独自办理住院,学会在呼吸困难时,自己插上雾化器,还有和颜盐从糟糕的医患关系(他认为我过度依赖急救药)到更糟糕的同居关系(我发现他牙膏从中间挤)的全过程。
“看我?”我嗤笑一声,胸腔却一阵发闷,“看我还没被这破病带走?托您远程缺席的福,暂时死不了。”
颜盐的手轻轻覆上我的后背,温热透过布料传来,是一个无声的提醒。他在便签本上快速写下:“问时间、目的、行程。获取信息,减少未知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很好,气流还算顺畅。“什么时候?呆几天?就为了‘看看’?”
“下月10号到,13号回。三天。是的,想看看你……还有,”他咳嗽了两声,听起来气管也不怎么健康,“听说,你有人照顾了。也想见见。”
我的指甲陷进了掌心。颜盐把沙丁胺醇吸入剂,轻轻推到我手边。
“我需要考虑。”我生硬地切断对话,“再联系。”
没等回应,我挂断电话。公寓里瞬间只剩下加湿器低微的“嗡嗡”声,和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下月10号……”颜盐沉吟,手指在茶几上敲击着,这是他的思考习惯,“是你常规肺功能复查的后一周。从生理和心理双重角度评估,这都不是理想的会面窗口期。”
“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地狱窗口!”我站起来,开始在客厅里踱步,像一只焦躁的猫,“他想干什么?老年孤独?缺个免费翻译?还是终于想起来有个女儿,可以用来展示‘看我也有关心东亚家庭关系’?”
“假说很多。”颜医生冷静得可恨,甚至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他的甘草茶——他认为这玩意对呼吸道好,我觉得像喝柴火。“但验证假说的唯一途径是面对。持续猜测和回避会导致焦虑,焦虑升高诱发炎症因子,炎症加重气道高反应性……简单说,你接下来一个月,可能都得抱着吸入器睡觉。”
“颜医生,这个时候不需要病理生理学小课堂。”
“这不是小课堂,是预后警告。”他放下杯子,走到我面前,双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力道稳定,“听着,方小糖。不见,你这个月会活在‘他到底想干嘛’的炼狱里,呼吸指数别想好看。见了,最坏结果无非是吵一架,气得你当场发作,我正好展现一下专业急救技能。但之后,这件事就结了。closure,明白吗?一了百了。”
“我怕我见了他,会控制不住用吸入器砸他脑袋。”
“那我建议用闲置的那支,金属罐的砸人比较疼。”他眨眨眼,“而且,有我在。你的私人医生兼人形镇定剂,二十四小时待命,副作用是偶尔说话气人。”
我看着他。这个能把哮喘行动计划和情侣吵架金句,无缝衔接的男人,此刻正用他最专业也最欠揍的方式,试图把我的呼吸拉回正常轨道。
“你有什么‘建设性提议’?”我怀疑地问,“除了让我‘情绪平稳如死水’这种废话之外?”
颜盐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有个天才临床方案”的表情——通常这种表情出现,我要么被他说服,要么想说服他去看精神科。
“我们设计一个‘低应激性会面情境’。”他拿起笔,在便签本上画起来,“地点不能在家,缺乏撤退空间;不能在高级餐厅,礼仪束缚太多;不能在户外,不确定的过敏原和天气都是变量。我们需要一个……环境恒定、着装统一、有时间自然间隔、并且能合理中断对话的地方。”
“哪儿?医院候诊室?倒是符合你的审美。”
“更妙。”他笔尖一顿,“水疗汗蒸馆。”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听我分析,”他拉我坐下,进入他的“医嘱阐述”时间,“第一,汗蒸馆温度湿度恒定,减少环境触发。第二,大家都穿一样的宽松衣服,避免了‘以衣取人’的阶级压力。第三,需要不断喝水、休息、在不同房间移动,谈话会被自然分割成小块,不会陷入长时间高强度情绪对峙。第四,高温环境促进肌肉放松,可能间接降低你的支气管紧张度。第五,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故意停顿。
“说。”
“如果你真的气到呼吸困难,”颜盐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我们可以合理怀疑是高温诱发,然后名正言顺地提前离开,去急诊吸氧。完美退场理由,不伤面子,只伤医保卡。”
我瞪着他,几秒钟后,噗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有点喘,但心情奇异地松动了。胸腔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扣。
“颜医生,你真是个医学天才,也是个人际关系鬼才。”
“谢谢,这是对我职业和个性的最高评价。”他递给我温水,“所以,回复他,下月10号下午,白云洞汗蒸馆。就说,是‘家庭健康休闲活动’。”
我照做了。短信发出去,感觉像投出了一枚可控炸弹。知道引爆时间和地点,反而没那么怕了。
接下来的四周,我按时复查肺功能,在颜医生的监督下规范用药、做呼吸操。他没再联系我,我也没找他。我们之间只剩下那条短信,像一根细弱的蛛丝。
10号,转眼就到了。
站在汗蒸馆略显俗气的大厅里,我穿着那套斑马纹似的汗蒸服,感觉荒谬透顶。颜盐倒是气定神闲,他甚至带上了听诊器和脉搏血氧仪,塞在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里。
“你带这些来干嘛?”
“职业习惯。而且,万一需要现场评估你的心肺功能呢?”他拍了拍包,“专业,就是要体现在细节。”
“我以为我们来的是汗蒸馆,不是移动门诊。”
“在我眼里,有你的地方都是潜在门诊。”他微笑。
我们走进休息区。几乎是立刻,我就看到了他。
方容国坐在角落的塑料椅子上,也穿着汗蒸服,手里拿着毛巾,不时低声咳嗽。他老了很多,头发几乎全白,身形有些佝偻,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轮廓。他抬头看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无措,目光很快落到颜盐身上。
我走了过去,喉咙又开始发紧。颜盐的手轻轻贴在我后背中央,一个无声的支撑。
“阿爸。”我用韩语吐出这个陌生的词。
“糖糖。”他站起来,比我矮了半个头。他看了看颜盐,用韩语迟疑地问:“这位是?”
“我男朋友,也是我的医生,颜盐。”我用中文介绍,特别强调了“医生”两个字,带着一种莫名的自卫心态,“颜盐,这是我父亲,方容国。”
颜盐微笑着,用清晰但带着奇怪音调的韩语开口:“안녕하세요, 아버님. 호흡기내과 의사안이천입니다.(您好,伯父。我是呼吸内科医生颜盐。)”
方容国明显怔住了,看了看我,又看向颜盐,下意识地用韩语回应:“의사선생님이세요?(是医生吗?)”
“네, 호흡기질환을전문으로 합니다.(是的,我专攻呼吸疾病。)”颜盐切换回中文,笑容得体,“糖糖最近情况很稳定。伯父,我们先去哪个房间?高温房可能对呼吸道有刺激,建议先从温和的开始?”
这一句“伯父”,叫得自然又保持距离,同时微妙地宣示了他对我健康的“管辖权”。
方容国点点头,显得有些拘谨。我们三人气氛尴尬地,走向第一个汗蒸房。热浪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颜盐很自然地递给我一瓶水,然后也递了一瓶给方容国。
“多补充水分,减少血液黏稠度,对循环好。”他解释道。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诡异又克制的节奏中度过。我们辗转于不同温度的汗蒸房、冰冷的冷水池、铺着凉席的休息大厅。对话像破冰船,缓慢而艰难地前进。
他问我的工作,我简短回答。我问他的行程,他机械描述。中间夹杂着漫长的沉默,只有汗珠滴落和远处别人的谈笑声。
直到我们坐在休息区,吃着难吃的煮鸡蛋,喝着甜米露。方容国放下杯子,忽然用韩语低声说:“你妈妈……以前也总是担心你的呼吸。晚上不敢睡太沉。”
我捏着鸡蛋的手停住了。颜盐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现在,有医生在身边,很好。”他继续说,眼睛看着地面,声音干涩,“我……以前,对不起。我不是,好爸爸。”
热蒸汽模糊了我的视线,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胸腔里堵着千言万语,愤怒的,委屈的,最后只变成一句生硬的:“说这些有什么用。”
“没用。”他老实承认,抬起头,眼圈有些红,“但不说,更难受。”他又咳嗽起来,这次持续了更久。
颜盐适时地递过去一瓶水,然后,用他那口音奇怪的韩语,非常自然地说了一句:“아버님, 기침패턴을보니만성기관지염 가능성이있어보입니다. 금연을권장합니다.(伯父,听您的咳嗽模式,可能有慢性支气管炎。建议戒烟。)”
方容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专业的“医嘱”,瞬间打破了,之前小心翼翼维持的脆弱平衡。
方容国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近乎滑稽的表情,他看了看颜盐认真的脸,又看了看我,突然叹了口气,用中文说:“戒了。早就戒了。老了,身体不听话了。”
气氛忽然微妙地松动了一丝。也许是因为医生这个身份,带来的奇特的客观性,也许是因为,病痛是某种众生平等的语言。
就在我以为这场尴尬的会面,将以这种沉闷的方式结束时,我们走到更衣区准备离开。暖黄的灯光下,颜盐站在我和方容国中间,他忽然侧头,仔细看了看方容国的脸,又转过来看了看我,然后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用中文说:
“诶,糖糖,我突然发现……你别说,仔细看,你某些角度,长得还挺像岳父的嘛!”
我和方容国同时僵住,看向他。
岳父?他这就升级称呼了?
我脸上发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方容国也明显措手不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颜盐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容灿烂,拍了拍方容国的胳膊(这个动作自然得过分):“特别是鼻子和额头这块的轮廓,遗传特征很明显啊。挺好的,岳父大人这骨相,耐老。”
方容国:“……”
我:“……”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方容国那严肃的脸上,肌肉极其缓慢地、生疏地,拉扯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弧度。他看了看我,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然后对颜盐,用他那口音浓重的中文,磕磕绊绊地说:
“她……更像她妈妈。好看。”
那一刻,汗蒸馆嘈杂的背景音仿佛都消失了。我喉咙发哽,别开脸,假装被热气熏到了眼睛。
颜盐这个混蛋。他用一句看似玩笑的调侃,一个擅自升级的称呼,以及一个关于“遗传”的蹩脚医学观察,四两拨千斤地,在坚冰上凿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回去的车上,我靠着车窗不说话。颜盐开着车,也没问。
过了很久,我才闷声说:“谁让你乱叫岳父的?”
“迟早要叫,提前适应一下。”他目视前方,嘴角微扬,“而且,效果不是挺好?老爷子最后那句话,算是……变相夸你,也承认你了。”
“你韩语什么时候学的?发音难听死了。”
“为了某位有可能需要和韩国亲属进行医疗沟通的病人,自学了一点专业词汇。”他轻描淡写,“不过‘长得像岳父’那句是临场发挥,词典里没这句。”
我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又湿了。我把脸转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下次复查,”颜盐的声音平稳传来,“肺功能指标应该能好看点。”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今天好像呼出去了一点。”
我看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轻轻“嗯”了一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中文依旧生硬:“糖糖,今天,谢谢。颜医生,很专业。你,好好照顾自己。爸爸。”
我没有回复,只是把那个号码存了下来,联系人姓名,犹豫了很久,输入了一个字:“爸”。
然后,我关掉屏幕,对旁边那个自作主张、却又总能歪打正着的男人说:
“喂,颜医生。”
“嗯?”
“晚上我想吃参鸡汤。”
“好。不过盐要少放,对气道好。”
“知道啦,啰嗦。”
车子驶入夜色,车灯照亮前方的一小段路。我知道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伤痕还在。但至少,在这个充满湿热水汽和荒诞医疗建议的下午之后,呼吸这件事,似乎变得稍微容易了一点点。
而生活,就像颜医生那出其不意的治疗方案一样,虽然混蛋,但偶尔,也真的有效。
第十七回合:颜医生大获全胜![撒花][撒花][撒花]
方小糖:“哪里学来的蹩脚韩语,真是难听死了……”[闭嘴][闭嘴][闭嘴]
颜小咸:“只是模仿,系统教学,方老师,你就……勉为其难吧……”[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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