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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苏寄雪对着桌上拼合的玉佩出神时,画斋院门突然被人“砰”地推开,一道清亮带笑的声音撞碎了晨间的静谧:“谢司长!可算找到你了——”

      来人一身月白镶银纹的镇灵司制服,十七八岁模样,眉眼弯弯带着股跳脱劲儿,腰间挂着琳琅满目的小物件:玉罗盘转得飞快,青铜铃铛叮当作响,琉璃瓶泛着微光,甚至还别着个巴掌大的鎏金小鼎,走路时活像个移动的宝器铺子。他一眼瞥见桌边的苏寄雪,眼睛亮了亮:“这位就是苏先生吧?久仰大名!我叫温洛,镇灵司器械科的,主打一个‘宝器傍身,遇鬼不慌’!”

      谢珩之刚起身,指尖还凝着玉佩上未散的微光,语气依旧清冷:“何事?”

      “城西古宅闹鬼啊!”温洛几步凑到桌前,手里已经多了把缀着七彩流苏的桃木剑,“百姓报说每晚都能听见哭声,昨天还少了个樵夫,阴气重得能冻住魂魄!我带了新淘的逐阴剑,本想邀你一起去,结果镇灵司重建乱糟糟的,打听半天才知道你在这儿~”他说着晃了晃鎏金小鼎,“这聚阴鼎还没开过光,正好拿那鬼练练手!”

      苏寄雪想起昨晚残卷上的“缝核藏于梅下”,心头一动:“城西古宅……院里是不是种着梅花树?”

      “哎?苏先生怎么知道?”温洛愣了愣,随即一拍大腿,“对!那宅子荒了十几年,就后院那棵老梅树活得旺,就是开花时红得渗人,跟染了血似的!”

      谢珩之的眼神沉了沉:“不是普通阴物。”他看向苏寄雪,“你的开缝眼能辨怨魂根源,一起去。”

      三人赶到城西古宅时,日头已过正午,可宅院里却阴森得不见天光。朱漆大门斑驳脱落,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墙角的蛛网结得比碗口还大,只有后院的老梅树枝繁叶茂,暗红的花瓣落了满地,踩上去软乎乎的,像是积了一层血。

      “阴气都聚在梅树下。”谢珩之指尖凝起幽蓝灵力,“温洛,布结界。”

      “得嘞!”温洛手脚麻利地抛出腰间的符牌,五枚符牌落地生根,瞬间撑起一道金色结界,将古宅笼罩其中,“这‘困阴阵’能困住百年凶灵,跑不了!”他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个铜制小葫芦,“再加点料——这是锁魂葫芦,等会儿收了那鬼,正好给我当藏品!”

      苏寄雪的开缝眼已经看见梅树下萦绕的黑气,那黑气比上次缝裂时的怨魂更浓郁,隐隐透着股绝望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他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的花瓣,忽然看见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瘦弱的女孩穿着补丁衣服,躲在墙角看着父母给弟弟塞红糖糕;十五岁那年被麻绳捆着塞进牛车,母亲站在门口骂她“赔钱货”;偏远乡村的土坯房里,老光棍的鞭子抽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实验室的冷光灯下,冰冷的器械刺穿皮肤,她咬着牙不肯出声,直到最后一口血沫从嘴角溢出,眼里燃起滔天恨意……

      “她叫林晚。”苏寄雪的声音带着颤抖,“被父母卖给老光棍,折磨半年后又转卖人体实验室,最后咬舌自尽了。”

      温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这帮畜生……”

      话音未落,梅树下的黑气突然暴涨,一道红衣身影从树后飘了出来。林晚的长发遮着脸,浑身黑气翻涌,赤红色的眼睛透过发丝死死盯着三人,指甲长得如同利爪,沾满了暗红的血渍——那是吸□□气后残留的痕迹。

      “滚出去……”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被砂纸磨过,“所有男人,都该死!”

      黑气猛地朝着三人扑来,温洛立刻抛出聚阴鼎,鎏金小鼎瞬间变大,发出柔和的金光,将黑气吸了大半:“好家伙!这怨气都快凝成实质了!”他又祭出逐阴剑,七彩流苏翻飞,剑光劈向黑气,“苏先生,谢司长,我来主攻,你们找机会封印!”

      谢珩之已祭出青铜令牌,红光暴涨间,无数符文从令牌上涌出,缠住林晚的身形:“你怨气缠身,残害十多条性命,可知罪?”

      “知罪?”林晚凄厉地笑起来,黑气瞬间挣脱符文束缚,“我何罪之有?!我爹娘卖我,老东西打我,实验室的人害我……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要受那么多苦?!”

      她的怨气突然变得无比狂暴,老梅树的枝干剧烈摇晃,暗红的花瓣如血雨般落下,结界都被震得嗡嗡作响。温洛的聚阴鼎开始剧烈震动,差点从空中坠落:“不行!她的怨气太盛,我的鼎快撑不住了!”

      苏寄雪看着林晚痛苦扭曲的身影,心口像是被堵住一般难受。他想起阿娘说的“引魂人要懂共情”,忽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拼合的玉佩上:“林晚,我知道你的苦。”

      玉佩瞬间发出温暖的红光,红光中,苏寄雪将自己看到的画面一一映照出来:“你的不甘,你的恨意,我都懂。但那些害你的人,自有天道惩罚,你这样残害无辜,只会让自己坠入更深的地狱,永远无法解脱。”

      “解脱?”林晚的动作顿了顿,黑气微微收敛,“我死后连骨灰都被扔在乱葬岗,哪里来的解脱?”

      “我带你回家。”苏寄雪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我帮你找到害你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再给你立一座坟,种满你喜欢的花,好不好?”

      林晚的身体开始颤抖,长发下的脸缓缓抬起,露出一张布满伤痕却清秀的脸庞。她看着苏寄雪眼中的真诚,赤红色的瞳孔渐渐褪去血色,黑气也开始一点点消散:“真的……能带我回家吗?”

      “真的。”苏寄雪伸出手,红光从玉佩蔓延到他掌心,“跟我走,别再被仇恨困住了。”

      就在这时,温洛突然大喊:“小心!她还有执念!”

      林晚的眼神猛地一厉,黑气再次暴涨,却不是朝着三人袭来,而是朝着院墙外冲去——她感应到了当年买她的老光棍,此刻正在不远处的酒馆喝酒。

      “我要杀了他!”林晚嘶吼着,利爪划破空气。

      谢珩之眼疾手快,指尖凝起幽蓝灵力,瞬间缠住她的脚踝:“不可!”

      “让她去。”苏寄雪突然开口,“执念不解,她永远无法安息。”他看向温洛,“温洛,用你的宝器困住他,别让他跑了,我们跟着去看看。”

      温洛立刻会意,抛出锁魂葫芦:“没问题!这葫芦能隔空锁人,跑不了!”他又摸出个银色铃铛,轻轻一晃,铃声清脆,竟压制住了林晚的戾气,“这清心铃能稳魂,她不会乱伤人的!”

      三人跟着林晚的身影冲出古宅,果然在不远处的酒馆里找到了那个老光棍。他已是满头白发,正搂着个年轻女人喝酒,脸上满是油腻的笑容。

      林晚看到他的瞬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黑气却收敛了许多。她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那个毁了她半生的人。

      谢珩之拿出青铜令牌,一道红光射向老光棍,将他定在原地。温洛冲进去,一把揪起老光棍的衣领:“你还记得城西古宅的林晚吗?!”

      老光棍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林晚……那个赔钱货?她不是死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温洛一拳砸在他脸上,“你折磨她半年,把她当牲口使唤,现在还活得这么滋润?!”

      老光棍被打得连连求饶,嘴里却还在辩解:“是她爹娘自愿卖我的!我花了钱,她就该听我的!”

      林晚的身体晃了晃,眼中最后一丝戾气也消散了。她看着老光棍丑陋的嘴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那些仇恨像沉重的枷锁,困住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亲眼看到仇人过得浑浑噩噩,反而觉得解脱了。

      “不必了。”她轻声说道,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柔和,“天道好轮回,他自会有报应。”

      苏寄雪走上前,掌心的红光包裹住她的魂体:“现在,我带你回家。”

      林晚点了点头,化作一道淡淡的白光,钻进了苏寄雪手中的玉佩里。玉佩瞬间发出温润的光芒,上面的梅花印记似乎更清晰了些。

      温洛看着被吓得瘫软在地的老光棍,撇了撇嘴:“就这么放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的罪孽,自有官府和天道清算。”谢珩之收起青铜令牌,“我们的职责是渡魂,不是私刑。”他看向苏寄雪手中的玉佩,眼神微动,“这玉佩能收纳怨魂,或许真的与缝核有关。”

      苏寄雪握紧玉佩,指尖传来淡淡的暖意。他看着温洛腰间依旧琳琅满目的宝器,忍不住笑了:“温洛,你的宝器还真管用。”

      “那是!”温洛立刻得意起来,拍了拍腰间的物件,“我这还有能照出魂体弱点的窥阴镜、能净化阴气的灵玉梳,下次遇到凶灵,保证更轻松!”他忽然凑近苏寄雪,好奇地打量着玉佩,“这玉佩这么厉害,能不能借我研究研究?我保证不弄坏!”

      谢珩之抬手挡住他的视线,语气清冷:“玉佩是苏家信物,不可随意触碰。”他转向苏寄雪,“回去吧,玉佩吸纳了怨魂,或许能解开残卷上的秘密。”

      三人往画斋走去,温洛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的宝器,从聚阴鼎的来历说到清心铃的妙用,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宝器说明书。苏寄雪听着他的话,看着身边清冷的谢珩之和活泼的温洛,忽然觉得,这场跨越三百年的宿命之旅,似乎也没那么孤单了。

      而此刻,画斋桌上的残卷突然无风自动,第三卷残卷上模糊的文字渐渐清晰,露出一行完整的字迹:“梅魂纳怨,玉合缝核,三百年劫,雪珩同渡。”

      就在这时,酒馆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被小二领了进来,一个被老伴搀扶的女人怒吼道“林晚!你个死丫头,死了还不让人安生!哎呦,我们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孝!”说着似乎还气急攻心的,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指着玉牌。

      原本渐渐平稳的玉牌,又因为她的话猛然迸发出猛烈的红光,不可控的怨气从预判蔓延而出,“啪嗒!”玉牌掉在地上应声而碎,黑色的怨气从玉牌中冲出伴随着林晚凄厉的声音,“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林晚的魂体在黑气中扭曲,长发狂乱飞舞,赤红眼瞳死死钉着林母,声音像淬了冰的碎玻璃,“你们拉扯我的时候,是把我关在柴房吃馊饭?是让我大冬天穿着单衣给弟弟洗棉裤?是我发烧到人事不省,你们还逼我去地里割麦?”

      她猛地冲向林母,利爪擦过对方脸颊,留下一道刺骨的寒意:“我十五岁那年,你们收了老光棍的彩礼,把我捆在牛车上——我跪下来求你,说‘娘,我不想嫁’,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赔钱货,能换弟弟的彩礼,是你的福气’!”

      黑气裹着她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穿耳膜:“我在乡下被他拿鞭子抽的时候,你们在哪?我被他锁在猪圈里,啃冷馒头的时候,你们在哪?!后来他嫌我‘没用’,你们又收了实验室的钱,把我像卖猪仔一样送过去——你们摸着良心说,我是你们的女儿,还是你们养的牲口?!”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血泪,黑气翻涌得几乎要将整个酒馆吞没:“现在我成了凶灵,你们倒说我‘不孝’?你们配当爹娘吗?!我咬舌自尽的时候,喉咙里全是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气撞得酒馆的窗户“哗啦”碎裂,连温洛的结界都开始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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