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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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盾碎裂的脆响还萦绕在耳畔时，苏寄雪只觉得掌心一暖，谢珩之带着他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远处裂缝里涌出的黑气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渐渐萎靡下去，那些扑来的魂体失去了阴气支撑，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重新变得澄澈的天光里。
街面上一片狼藉，青石板上留着黑气灼烧的焦痕，散落着百姓匆忙间丢弃的物件，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啜泣，却再无之前的慌乱。谢珩之扶着苏寄雪靠在一截断墙上，他自己的脸色依旧苍白，衣襟下的裂纹淡了些，却仍能看见淡淡的幽蓝微光在皮肤下流转。
“你的血……”谢珩之低头看着苏寄雪还在渗血的手腕，眉头微蹙，从袖袋里摸出之前那个淡绿色的药瓶，倒出药膏仔细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指尖的温度比上次更暖了些，“以后别轻易咬破手腕，死契虽能封缝，却也会折损你的阳寿。”
苏寄雪缩了缩手，指尖触到谢珩之微凉的掌心，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那你……”他想问谢珩之的身体状况，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刚才谢珩之近乎透明的模样还在眼前，他知道这位活了三百年的未死魂，心里藏着太多不能说的秘密。
谢珩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我没事。镇灵司虽塌了，但备用结界还在，先去城隍庙安顿百姓，再处理后续。”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废墟深处，“刚才那道怨魂，是三百年前镇灵司的副司长，林苍。”
苏寄雪愣住了：“副司长？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三百年前补缝时，他想借禁术夺取缝的力量，成为不死之身，”谢珩之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我阻止了他，却没能彻底斩杀他的魂，让他逃进了缝里，靠着吸食阴气苟活至今。”
说话间，几个穿着镇灵司制服的人匆匆赶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见到谢珩之，连忙单膝跪地：“司长！备用结界已开启，百姓们都安置好了，只是……”领头的青年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苏寄雪身上，带着几分警惕。
“只是什么？”谢珩之问道。
“只是城隍庙的古籍库被黑气侵袭，不少记载缝事的古籍都被损毁了，”青年答道，“还有几卷残卷，上面的文字很奇怪，我们看不懂。”
谢珩之的眼神沉了沉：“带我去看看。”
苏寄雪跟着谢珩之和几个镇灵司的人往城南城隍庙走去。街上的百姓渐渐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看着谢珩之的眼神里既有敬畏，也有感激。有个老妇人提着一篮刚蒸好的馒头，非要塞给谢珩之，嘴里念叨着：“谢司长，多亏了您，不然我们都活不成了。”
谢珩之没有接，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未停。苏寄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冷冰冰的司长，其实并非像表面那般不近人情。
城隍庙不算大，却很古朴，朱红的梁柱上刻着繁复的符咒，院子里的老柏树枝繁叶茂，透着一股祥和的气息。备用结界笼罩在城隍庙上空，是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将阴气隔绝在外。百姓们都聚集在院子里，互相安抚着，见到谢珩之进来，纷纷安静下来。
古籍库在城隍庙的后院，是一间不大的厢房，门楣上挂着“藏典阁”的牌匾。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不少烧毁的书页，墙角的书架倒塌了好几排，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书架还立在那里。
“司长，就是这几卷残卷。”青年指着书架最底层，那里放着三卷用帛布包裹的残卷，帛布已经发黑，边缘还有灼烧的痕迹。
谢珩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卷残卷，展开帛布。帛布上的文字是古篆，笔画繁复，苏寄雪只能认出几个简单的字，却看不懂连贯的意思。谢珩之的目光落在文字上，眉头越皱越紧，指尖轻轻摩挲着帛布上的字迹，像是在辨认什么。
苏寄雪凑过去，只见帛布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阴阳鱼，却又在鱼眼的位置画了两个小小的人形，一个穿着玄色衣袍，一个穿着白衫，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中间有一道红色的丝线相连。图案下方，是几行密密麻麻的古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苏寄雪忍不住问道。
谢珩之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第一卷残卷放在桌上，又拿起第二卷。这一卷残卷的破损更严重，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帛布，上面画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里伸出无数只手，像是在抓取什么，旁边的文字断断续续，只能看清“血契”“轮回”“三百年”几个字。
第三卷残卷上没有图案，只有几行文字，字迹模糊不清，谢珩之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几卷残卷，记载的是三百年前补缝的真相。”
“真相？”苏寄雪看向他。
“三百年前，缝的结界破裂，并非自然损坏，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谢珩之的声音低沉，“林苍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之人，想要的是‘缝核’。”
“缝核是什么？”
“缝核是阴阳缝的核心，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谁能得到缝核，就能掌控阴阳两界，”谢珩之解释道，“三百年前我补缝，并非只是用禁术封魂，而是与缝核立下了契约，用我的魂镇压缝核，阻止幕后之人夺取它。”
苏寄雪的心猛地一跳：“那幕后之人是谁？”
谢珩之摇了摇头：“残卷上没有记载，只提到了‘引魂人’三个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寄雪身上，“你阿娘手帕上的‘遇珩则安’，或许与引魂人有关。”
就在这时，苏寄雪的目光被第二卷残卷的角落吸引住了。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印记，像是一枚印章盖上去的，图案很模糊，仔细看，像是一朵梅花，和阿娘手帕上绣的梅花一模一样。印记旁边，还有一个极其细小的字，像是“苏”字。
“谢珩之，你看这里。”苏寄雪指着那个印记。
谢珩之凑过去看了看，眼神微微一动：“这是苏家的族印。三百年前，苏家有人是镇灵司的引魂人，负责沟通阴阳缝的魂体。”
“引魂人？”苏寄雪愣住了，“那阿娘的手帕，是不是三百年前的引魂人留下的？”
“有可能，”谢珩之点了点头，“苏家的开缝眼，或许就是引魂人的传承。三百年前的引魂人，可能预见到了今日的缝裂，所以留下手帕，让后人‘遇珩则安’。”
苏寄雪拿起那卷残卷，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个梅花印记，心里百感交集。原来苏家与镇灵司、与谢珩之的羁绊，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些残卷，先好好收起来，”谢珩之说道，“或许还能从里面找到更多关于引魂人和幕后之人的线索。”他转头对领头的青年吩咐道，“派人守住藏典阁，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司长！”青年答道，小心翼翼地将残卷收起来，放进一个特制的木盒里。
走出藏典阁，院子里的百姓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谢珩之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景象，神色复杂。苏寄雪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林苍虽然退走了，但他不会善罢甘休，”谢珩之说道，“他肯定还会找机会夺取缝核。我们要尽快找到幕后之人，阻止他们的阴谋。”他顿了顿，看向苏寄雪，“你的血是死契，能感应到缝核的位置，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一起寻找线索。”
苏寄雪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他的宿命，也是苏家三百年的使命。
两人在城隍庙待了大半日，直到夕阳西下，才准备离开。谢珩之让镇灵司的人留下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则带着苏寄雪往画斋走去。
路上，苏寄雪想起藏典阁里的残卷，忍不住问道：“三百年前的引魂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白衫少年？瓶底映出的那个少年，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谢珩之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三百年前的引魂人，确实是个穿白衫的少年，名叫苏念雪。”
苏寄雪的心猛地一跳：“苏念雪？和我名字里的‘雪’一样？”
“是，”谢珩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却为了补缝，牺牲了自己。”他没有多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苏寄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谢珩之对苏念雪的语气，似乎不仅仅是对前辈的敬重，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三百年前，谢珩之和苏念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回到画斋时，天已经黑了。画斋安然无恙，小杂役见苏寄雪回来，高兴得跳了起来：“苏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出事了呢！”
苏寄雪笑了笑：“我没事。”他转头对谢珩之说道，“你要不要进来歇歇？”
谢珩之点了点头，跟着苏寄雪走进画斋后院。苏寄雪给谢珩之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谢珩之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眼神柔和了些。他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苏寄雪桌上的画纸上。画纸上是苏寄雪白天画的城隍庙，笔触细腻，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你画得很好，”谢珩之说道，“比三百年前的苏念雪画得好。”
苏寄雪愣了愣：“苏念雪也会画画？”
“嗯，他最喜欢画梅花，”谢珩之说道，“他画的梅花，栩栩如生，像是能从画里开出来一样。”他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的夜空，像是在回忆什么，“他说，梅花耐寒，就算在最冷的冬天，也能绽放，就像引魂人，就算身处阴阳两界的缝隙，也要守住本心。”
苏寄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谢珩之在说起苏念雪时，语气里的冰冷褪去了不少，多了一丝温柔和怅然。
就在这时，谢珩之从袖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玉佩，递给苏寄雪。这枚玉佩和苏寄雪那枚残缺的玉佩一模一样，只是这枚是完整的，上面的“珩”字清晰可见。
“这枚玉佩，是三百年前苏念雪送给我的，”谢珩之说道，“他说，这是苏家的信物，能护我平安。后来补缝时，玉佩碎了，我只找回了一半，没想到另一半在你手里。”
苏寄雪接过玉佩，将它和自己那枚残缺的玉佩拼在一起，正好组成一枚完整的玉佩。玉佩合二为一的瞬间，发出一道淡淡的红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这枚玉佩，是苏念雪送给你的，”苏寄雪喃喃道，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跨越了三百年的时光，与那个名叫苏念雪的少年产生了共鸣。
谢珩之看着拼在一起的玉佩，眼神复杂：“三百年了，没想到这枚玉佩还能合二为一。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夜色渐深，画斋后院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寄雪将玉佩收好，放进怀里，抬头看向谢珩之：“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吧，画斋有多余的房间。”
谢珩之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苏寄雪给谢珩之收拾了一间隔壁的房间，又拿了一床厚被子给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苏寄雪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三百年前的真相、引魂人苏念雪、幕后之人、缝核……无数的线索在他脑海里交织，让他思绪万千。
他想起藏典阁里残卷上的梅花印记，想起阿娘手帕上的梅花，想起苏念雪喜欢画梅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苏念雪会不会就是阿娘的祖先？那枚玉佩，会不会是苏家代代相传的信物？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白天在藏典阁时，他在第三卷残卷的末尾，看到了一行极其细小的文字，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行文字像是“缝核藏于梅下”。
“缝核藏于梅下？”苏寄雪喃喃道，心里充满了疑惑。梅下？是指梅花树下面吗？城隍庙的院子里没有梅花树，画斋后院也没有。那会是哪里？
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霜。他忽然想起谢珩之腰间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云纹中间，似乎也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只是平时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难道缝核藏在令牌里？
苏寄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决定明天问问谢珩之。
与此同时，谢珩之在隔壁房间里，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梅花印记，眼神深邃。这枚印记是他从藏典阁的墙角找到的，上面沾着淡淡的阴气，和林苍身上的阴气一模一样。
三百年前，苏念雪就是用这枚印记，封印了林苍的一部分力量，让他无法彻底逃脱。现在林苍的力量恢复了，这枚印记也失去了作用。
“念雪，三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苏家的人，”谢珩之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担忧，“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他将梅花印记收好，目光看向苏寄雪的房间方向，黑眸里泛着温柔的微光。苏寄雪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三百年的孤寂，也让他看到了封缝的希望。
只是他不知道，幕后之人已经开始行动，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藏在残卷里的“缝核藏于梅下”，不仅仅是关于缝核的线索，还牵扯着三百年前一个被遗忘的秘密，一个足以颠覆阴阳两界的秘密。
苏寄雪躺在床上，渐渐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梅花林里，梅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衫的少年，背影和他一模一样。少年转过身，对他笑了笑，然后渐渐消散在梅花雨中。
梦里的梅花很香，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第二天一早，苏寄雪醒来时，谢珩之已经离开了。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查引魂人的线索，你留在画斋，不要轻易出门，有危险就捏碎令牌碎片。”
苏寄雪拿起纸条，心里泛起一丝失落。他走到桌前，看着那枚拼在一起的玉佩，忽然想起昨晚的念头，决定等谢珩之回来，一定要问清楚令牌上的梅花，到底是不是藏着缝核的线索。
而他不知道，这枚玉佩，这朵梅花，还有三百年前的苏念雪，都与那个“引魂人”的秘密息息相关。那个藏在残卷角落里的细小文字，那个不易被察觉的梅花印记，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让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