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载月光》特深沉

6、潜龙在渊

　　第六章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

　　不是因为鸡叫，而是心里揣着事，像有只爪子在轻轻挠。我轻手轻脚爬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叠用旧报纸包好的钱，仔细数了一遍——五十三块八毛。没错，这就是我们昨天所有的收获。沉甸甸的，不仅仅是钱的重量，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底气。

　　推开房门，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我一眼就看见苏雯已经站在院子里了，正仰头看着那棵老槐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换上了一件娘给找出来的旧花布衫，虽然土气，却掩不住她身上那股子与我们这里格格不入的清灵劲儿。

　　“爹娘还没起，”我走过去，压低声音，“钱我数好了，五十三块八。”

　　苏雯转过头，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本金太少了。靠这点钱来回倒腾，效率太低。”她的目光扫过安静的院落，最终落在我脸上，眼神锐利，“林晓宇，想赚快钱，赚大钱，我们得玩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我心里一动，“像昨天卖信封那样？”

　　“不，那只是利用物品的时间价值，可遇不可求。”她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要利用的是政策和地域的信息差，这才是稳定且暴利的渠道。”

　　“政策和地域？”我听得云里雾里。

　　“对。”她示意我走到院子角落的柴堆旁，这里说话不容易被屋里听见。“我昨天在县城，除了打听国库券，还听到一个消息。”她顿了顿，确保我在认真听，“市里的国库券收购价，比县城要高！尤其是年份新、快要到期的券，差价更大！”

　　市里？我的呼吸微微一滞。那对我来说，可是个遥远又庞大的地方。

　　“而且，”她继续抛出一个更重磅的消息，“我‘感觉’……很快，可能就这一两个月，国家会对国库券市场有新的政策，价格可能会有一波不小的上涨。”

　　“感觉？”我捕捉到这个含糊的词，联想到她昨天的“小手电”和那些超越年龄的见识，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苏雯，你……你是不是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苏雯沉默地看着我，晨光中，她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又像深潭，让人看不透。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林晓宇，有些事，知道结果就好，不必追问过程。你只需要相信，我不会带你走错路。”

　　她避开我的目光，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本金太少，去市里的路费、食宿都是成本。靠这五十多块，跑一趟市里，就算有差价，扣除成本也所剩无几，不划算。”

　　“那怎么办？”我有些着急，“跟我爹娘借？他们昨晚虽然没明确反对，但一下子要很多，估计也难。”

　　“不全是钱的问题。”苏雯摇摇头，“还有效率和风险。我们两个人，带着大量现金和国库券，长途奔波，太扎眼，也不安全。而且，频繁往返县市，车费和时间都耗不起。”

　　我愣住了。这些问题，我压根就没想过。经她一说，才觉得困难重重。

　　“那……难道没办法了？”

　　“有。”苏雯扔掉树枝，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有神采，“我们需要一个‘据点’，还需要‘帮手’。”

　　“据点？帮手？”

　　“对。据点，就是我们在县城的固定收货点。我们不能每次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去邮局门口或者菜市场碰运气。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固定、隐蔽的地方，让人知道我们长期、大量收购国库券，这样，那些想出手的人会自动找上门，我们能收到更多、更便宜的券。”

　　我听得眼睛发亮！这主意太好了！像个真正的生意人了！

　　“那帮手呢？”

　　“帮手，就是找可靠的人，帮我们在县城收货，我们定期去取，付给他们一定的跑腿费或者按比例提成。这样，我们就不用天天耗在县城，可以腾出时间和本金，专注于跑市里这条利润更高的线。”苏雯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这叫……分工协作。”

　　我被她这番话彻底镇住了。这些想法，一环扣一环，完全超出了我一个农村少年的认知范畴。她不仅知道哪里有钱赚，更知道该怎么高效、安全地去赚！

　　“那……找谁做帮手？”我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可能的人选。

　　“要信得过的，嘴巴严的，最好家里也比较困难，愿意为了点跑腿费辛苦的。”苏雯提示道。

　　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王猛。他是我小学同学，家住邻村，比我大两岁，早就不上学了，在家帮他爹种地，偶尔也去镇上打零工。人很老实，力气大，就是家里穷得叮当响，爹还是个药罐子。最重要的是，他讲义气，从不多嘴。

　　“王猛！我觉得他行！”我激动地说。

　　苏雯想了想，点点头：“可以试试。今天我们的任务，第一，在县城物色一个合适的‘据点’，不需要门面，可以是某个人家里，或者某个不易被注意的角落，只要方便交易就行。第二，去找你这个同学王猛，跟他谈谈。第三，把我们手上这五十多块，全部变成国库券！”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看着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亮和专注的侧脸，心中那股混合着好奇、敬畏和依赖的情绪愈发浓烈。这个突然闯入我生命的女孩，像一位神秘的导师，正手把手地引领我，拨开眼前的迷雾，窥见一条通往财富的、隐秘而高效的路径。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我感觉，我们这条还蛰伏在乡村角落的“小龙”，即将借助她的指引，挣脱束缚，冲向更广阔的天地。

　　“好！”我用力点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