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载月光》特深沉

5、第一桶金的重量

　　第五章

　　推开家门时，已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把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灶房里飘出熟悉的玉米粥的香气。娘正在井台边洗菜，爹坐在门槛上，就着最后一点天光，修补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

　　“回来了？”娘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口问道，“鸡蛋卖了？钱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瞬间冒出了冷汗。苏雯教我的话在脑子里打转，但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却觉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欺骗爹娘，这在我十五年的人生里，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娘……爹……”我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厉害，走到他们面前，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叠厚厚的、带着体温的钞票。

　　十元的，五元的，还有不少一块两块的毛票，被我整理得整整齐齐。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摞钱的厚度，依然显眼。

　　爹修补的动作停住了，手里拿着扳手，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钱。娘洗菜的手也停了下来，水滴从指缝间滑落，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愕。

　　“这……这哪来的这么多钱？”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晓宇！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她猛地站起身，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严厉。

　　爹也放下了扳手，脸色沉了下来，黝黑的脸上皱纹似乎都加深了：“说！怎么回事？！”

　　面对爹娘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我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但想到苏雯的叮嘱，想到未来可能改变的生活，我强迫自己挺直脊梁，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出了那个我们编造好的理由：

　　“爹，娘，你们别急，听我说。我没干坏事。这钱……是我做生意赚的。”

　　“做生意？你一个半大孩子，做什么生意能一天赚这么多？”爹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是……是倒卖国库券。”我按照苏雯教的解释，“我在县城遇到一个远房表妹，她懂这个。我们发现有人急着用钱，低价卖国库券，我们买下来，再转手卖给银行，中间能赚个差价。今天……今天我们就赚了这些。”我指了指手里的钱，没敢说具体数字，怕吓到他们。

　　“表妹？什么表妹？咱家哪有这门亲戚？”娘的关注点立刻转移了，眼神更加警惕。

　　“是……是我奶奶那边一个远房的，叫苏雯，从外地来的，暂时没地方去，我就让她先住柴房了……”我硬着头皮往下编，感觉后背的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爹娘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着惊疑和困惑。空气仿佛凝固了。院子里只有母鸡咕咕的叫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

　　良久，爹重重地叹了口气，黝黑的脸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严肃：“晓宇，咱家是穷，但穷要有穷的骨气！歪门邪道的钱，不能赚！那国库券是国家发的，你们这么倒腾，算怎么回事？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爹，这不是歪门邪道！”我急忙辩解，苏雯的话此刻成了我的底气，“国家允许国库券转让的！银行自己也收！我们就是利用信息……就是利用知道哪里买便宜，哪里卖得贵，赚个辛苦跑腿的钱，不偷不抢！”

　　娘看着我急切的样子，又看了看我手里那实实在在的钞票，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那……那也不能一下子弄这么多啊？这得是多少本钱换来的？你那表妹，靠谱吗？别是让人骗了！”

　　“本钱……本钱是我们凑的。”我含糊地说，不敢提卖信封的事，更不敢提跟苏雯借钱，“苏雯她……她懂的很多，很靠谱的。爹，娘，你们看，”我把钱往前递了递，“这是实实在在赚来的钱。我想着，用这钱当本钱，下次我们能赚更多。等赚多了，就能给爹买好点的烟，给娘扯块新布做衣裳，还能把咱家房子的屋顶修一修……”

　　我描绘着苏雯曾给我勾勒过的美好蓝图，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贫穷太久了，任何一点改变的可能，都像黑暗中的萤火，足以让人飞蛾扑火。

　　爹沉默地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娘看着那叠钱，又看看我，眼神复杂，有担忧，有心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最终，爹磕了磕烟袋锅，沉声道：“钱，你收好。这事……我再琢磨琢磨。你那表妹，既然住下了，明天叫出来一起吃顿饭，我看看是个啥样的娃。”

　　没有立刻反对，这就是最大的进展了！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点头：“诶！好！”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裤兜里那厚厚一叠钞票硌着我的腿，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兴奋感。五十多块啊！一天！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我知道，爹娘的顾虑没有完全打消，前路依然未知。但这“第一桶金”实实在在的重量，已经在我心里，也在这个贫穷的家里，投下了一颗充满希望和诱惑的石子。涟漪，已经开始荡漾开了。

　　同时，一个念头也越发清晰：苏雯，她到底还知道多少这样点石成金的“秘密”？明天，我一定要问出更多关于“未来”的事情。财富的大门已经推开了一条缝，我渴望看到门后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