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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试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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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响,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混杂着紧张、怀疑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期待。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底砖缝里摸出那个铁皮饼干盒,将里面所有的毛票和硬币——总共九块八毛五分,小心翼翼地揣进裤兜。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也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备用金。
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院子里静悄悄的,爹娘还没起。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柴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拉开了一条缝。苏雯已经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略显怪异但干净整洁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看不出丝毫昨夜狼狈的痕迹,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为这一天等待了许久。
“准备好了?”她压低声音问。
我点点头,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
她没再多说,侧身出来,轻轻带上门,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有信封的旧笔记本——那是她昨晚问我要来,用来保护“宝贝”的。
我们像两个潜入敌后的侦察兵,悄无声息地溜出院子,踏着露水,走上了通往村外的土路。清晨的村庄还在沉睡,只有几声零星的犬吠和公鸡的啼鸣。
步行到能搭车去县城的公路边,需要将近一个小时。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问题:“苏雯,你那个……小手电,到底是什么?”
她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看我,目光投向远处雾气缭绕的田野,语气平淡:“一种……以后会很常见的东西。现在跟你说不明白。”
“你……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换了个问法,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这次,她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犹豫,最终化为一种带着距离感的坦诚:“林晓宇,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值钱。这就够了,不是吗?我们能赚钱,改变现状,这才是最重要的。”
未来?她知道未来?
尽管昨夜已有种种猜测,但亲耳听到这近乎荒谬的说法,我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可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再想想家里那捉襟见肘的日子,一种“管她从哪里来,能赚钱就行”的破罐破摔心态占据了上风。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不再追问。未知带来恐惧,但也伴随着机遇。我选择了抓住后者。
我们在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拦住了一辆颠簸破旧的中巴车。车票一人五毛,我咬着牙付了钱。车厢里混合着烟草、汗水和鸡鸭粪便的味道,苏雯微微蹙了蹙眉,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那个笔记本,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景物。
县城比我想象的要热闹得多。灰扑扑的楼房,狭窄但人头攒动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小摊贩,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这一切对我这个很少进城的农村少年来说,充满了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
苏雯却显得异常镇定,她似乎天生就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带着我,穿过嘈杂的菜市场,绕过邮局气派的大门,径直走向邮局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里有几个蹲在地上的人,面前铺着布,上面摆着些旧邮票、旧钱币之类的东西。
这里就是她说的“旧货市场”?看起来有些……不上台面。
苏雯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我说:“你在这等着,看我眼色。别多话。”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那种属于少女的稚气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她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摊前,并没有立刻拿出东西,而是先蹲下身,假装随意地看着他摊上的其他邮票。
“老板,收邮票吗?”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自然的、仿佛经常出入这种地方的随意感。
那老板推了推眼镜,打量了她一下,大概觉得是个小姑娘,没太在意:“收啊,你有什么货?”
苏雯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笔记本,取出那个信封,但并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用手小心地捏着边角,将贴有邮票的那一面展示给老板看。
“这个,您给看看。”她的动作很小心,透着对“商品”的珍视。
老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即,目光凝住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姑娘,你这信封……哪来的?”他语气里带着探究。
“家里老人留下的。”苏雯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平静,“清理东西翻出来的,看着挺旧,就想问问值不值钱。”
老板接过信封(苏雯小心地递过去,叮嘱了一句“您轻点”),翻来覆去地看,特别是那套邮票,看了又看,还用指尖轻轻摸了摸齿孔。
“品相……还行。”他沉吟着,放下信封,看向苏雯,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块,我收了。”
三十块!我的心猛地一跳!相当于爹小半个月的工钱了!就这一个破信封?
我激动得差点就要替苏雯答应下来,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反而微微蹙起了眉。
“老板,您这价……没诚意啊。”她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笃定,“这可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错体票,虽然单枚不算顶级,但这套方连的信封实寄件,存世量有多少,您比我清楚。五十块,少一分都不卖。”
她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我站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什么“错体票”、“方连”、“实寄件”、“存世量”……这些词我闻所未闻,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专业,那么有说服力。
那老板显然也愣住了,他再次仔细打量苏雯,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他可能也在困惑,这个穿着普通(在他看来)的小姑娘,怎么会懂这些行话?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巷子里偶尔有人经过,好奇地看我们两眼。
“四十五。”老板咬咬牙,“最高了!小姑娘,你这价要得太高了。”
苏雯却不慌不忙,开始慢条斯理地把信封往回拿,作势要放回笔记本里:“那算了,我去前面问问李老板,他上回还说想收点好东西呢。”
她居然还知道这里有其他老板?我彻底服了。这演技,这心理素质,简直绝了!
“哎哎哎,别急嘛!”那老板果然急了,连忙拦住她,“五十就五十!算我交个朋友!”
最终交易达成。五张十元的钞票,崭新挺括,被苏雯仔细地折好,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走出那条小巷,来到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我还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一个多小时的功夫,一个看似一文不值的旧信封,就变成了五十块钱!这简直比爹娘在地里刨食快太多了!
“我们……成功了?”我声音有些发干,看着身旁神色如常的苏雯,感觉她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嗯。”她应了一声,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但眼神依旧清醒,“这只是开始。林晓宇,记住这种感觉,信息就是金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街对面那家挂着绿色招牌的银行,压低声音对我说:
“走,我们去银行。这五十块,是我们的启动资金。接下来,我们要玩一把更大的——去收购国库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