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危城之下 ...

  •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八日,北平。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城市却已提前苏醒。报童尖利的叫卖声刺破长街:“日军进攻卢沟桥!二十九军奋起抵抗!”墨迹未干的报纸被一抢而空,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坊间迅速蔓延。
      协和医院西楼特护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璞城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细微的嘶鸣。子弹击穿了他的左肺,距离心脏只差两寸。
      梦岚守在床前,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她握着璞城未受伤的右手,那只曾经稳握军刀、签署文件的手,此刻冰冷无力。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在晨风中簌簌落下,有几片飘进窗内,落在璞城的枕边。
      “少帅的烧退了些。”主治医生周大夫轻声道,这位留德归来的胸外科专家眉头深锁,“但肺部感染的风险很高,未来三天是关键期。”
      梦岚点点头,嗓子因为缺水而沙哑:“他会醒的,对吗?”
      周大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苏小姐,您也需要注意休息。少帅醒来若看到您这样,恐怕......”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官赵振声推门而入,军装皱巴巴的,眼里布满血丝:“苏小姐,军部急电。”
      梦岚轻轻放下璞城的手,随赵振声走到外间。电报是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发来的,措辞紧急:日军增兵已达万人,正在猛攻南苑、北苑军营。北平城防危急,请璞城部火速支援。
      “可是少帅他......”梦岚看向病房门,声音发颤。
      “军令如山。”赵振声的声音沉重,“少帅昏迷前交代过,若遇紧急军情,由您暂代决断。”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枚青玉印章——那是璞城的私人印信,“少帅说,您知道他该怎么做。”
      梦岚的手指抚过冰凉的玉石,印章底部刻着篆体的“璞”字。她想起天津那个夜晚,在暗道中璞城曾对她说:“若有一天我不能理事,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副官,我们还有多少可用兵力?”
      “城内驻军三个团,约三千人。城外还有两个团可以调动,但需要时间集结。”
      “立即命令城外部队向北平靠拢。”梦岚的声音渐渐坚定,“城内守军全部进入防御阵地,重点布防永定门、广安门。另外,派人联系秦德纯市长,我们需要动员民间力量,组建救护队和后勤队。”
      “是!”赵振声立正敬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敬意。他没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苏小姐,在危急时刻竟能如此果断。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整个上午,北平城都在紧张地备战。沙袋垒起街垒,铁丝网拉满路口,学生和市民自发组织起来,帮助运送物资、照料伤员。那座千年古都,在炮火逼近时展现出惊人的韧性。
      中午时分,璞城短暂地苏醒了一次。他的眼神涣散,嘴唇翕动,梦岚俯身才听清他的话:“城......守住了吗?”
      “守住了。”梦岚握紧他的手,泪水终于落下,“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守住这座城市。”
      璞城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又陷入昏睡。
      下午两点,日军飞机第一次出现在北平上空。三架侦察机低空掠过,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传单。白纸黑字,在夏日的风中漫天飞舞,上面写着:“大日本帝国皇军为维护东亚和平,不得已采取行动。望北平市民勿要抵抗,以免玉石俱焚。”
      传单飘到医院庭院,梦岚捡起一张,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想起母亲日记中,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区的描述,想起那些宁死不屈的名字。
      “烧了。”她对护士说,“一张都不要留。”
      黄昏时分,战报传来:南苑失守,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师长赵登禹殉国。消息如重锤击在每个人心头。梦岚站在医院顶楼,望着南面天空被战火映红的云霞,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死亡的迫近。
      夜色降临,炮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城墙外炸响。医院接收的伤员激增,走廊里摆满了担架,痛苦的呻吟与医护兵的呼喊交织在一起。梦岚卷起袖子加入了救护队伍,她学过简单的战场急救,此刻派上了用场。
      凌晨三点,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被抬进来,他抓住梦岚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日本人......用了毒气......弟兄们没有防毒面具......”
      话未说完,他的手松开了。
      梦岚呆立在原地,看着那个年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毒气——这违反国际公约的武器,就这样被用在了中国军人身上。愤怒与悲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冲回璞城的病房,从母亲留下的铁盒中翻找。在一叠文件的最底层,她找到了一张泛黄的图纸——简易防毒面具的制作方法,是母亲当年从国际红十字会获得的资料。
      “赵副官!”梦岚冲出病房,“立刻召集全城的裁缝、工匠,还有女校的学生!我有急用!”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北平城内展开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在梦岚的指挥下,人们用棉布、纱布、木炭和橡胶制作简易防毒面具。学校礼堂、商会大厅、甚至寺庙大殿都变成了临时工坊,灯火通明,彻夜不休。
      七月十日清晨,第一批两千个防毒面具送往前线。与此同时,更坏的消息传来:天津沦陷,日军正沿平津铁路向北平推进。
      “最多还能守三天。”参谋长在地图前悲观地判断。
      梦岚没有回答。她走进璞城的病房,坐在他身边,轻声说:“还记得你曾经问我,若北平守不住怎么办吗?我说,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她擦去眼角的泪:“但现在我知道了,有些地方,不能不守。不是因为城墙有多坚固,而是因为——这里是北平。”
      窗外,又一批担架被抬进医院。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梦岚猛地站起——是阿弃!他左肩中弹,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裳。
      “大小姐......”阿弃见到她,虚弱地笑了笑,“上海来信了,青帮的弟兄们正在北上。杜先生说了,国难当头,江湖人也不能袖手旁观。”
      梦岚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伤成这样?”
      “护送一批药品出城,遇到了日本人的巡逻队。”阿弃顿了顿,“我还见到了一个人——千代子阿姨。”
      梦岚的心猛地一跳:“她......”
      “她在帮我们。”阿弃压低声音,“日本军部内部有分歧,一部分少壮派军官主张速战速决,另一派认为应该谈判。千代子阿姨......她在设法拖延时间。”
      正说着,护士进来换药。阿弃忽然抓住梦岚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写了几个字:小心内鬼。
      梦岚心中一凛,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下午,军部召开紧急会议。与会的除了军方将领,还有北平各界代表。会场气氛压抑,争论激烈。一部分人主张死守,与城共存亡;另一部分认为应该保存实力,撤离北平。
      “我们不能撤!”北平大学教授张默林激动地站起身,“北平是文化古都,若落入敌手,中华文明将蒙受千古之辱!”
      梦岚记得这个名字——在母亲留下的汉奸名单上。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默林,发现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坐在角落的一个日本记者。
      “张教授说得对。”梦岚忽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但我们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我建议,一方面加强城防,另一方面,启动文物南迁计划。”
      “文物南迁?”有人疑惑。
      “故宫的国宝,图书馆的善本,高校的仪器设备。”梦岚的声音清晰坚定,“这些是民族的根脉,必须保住。我已经联系了铁路局和运输行,三天内可以运走第一批。”
      会场陷入沉默。这个提议既务实又悲壮——这意味着,人们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散会后,张默林主动走过来:“苏小姐深明大义,张某佩服。不知是否需要帮忙?我在教育界还有些人脉。”
      “那就麻烦张教授了。”梦岚微笑着,“特别是故宫那边,需要一份详细的文物清单。”
      “一定尽力。”张默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等他离开,赵振声低声问:“苏小姐,这人可靠吗?”
      梦岚看着张默林的背影,冷冷道:“当然不可靠。但有时候,敌人的棋子,也能为我们所用。”
      她吩咐赵振声:“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特别是他和日本人的接触。但不要打草惊蛇。”
      夜色再次降临,炮声彻夜未停。梦岚回到医院时,璞城竟然醒着。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你......瘦了。”他的声音嘶哑,几乎听不清。
      梦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俯身轻轻抱住他:“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璞城艰难地抬起手,抚摸她的头发:“我听到......炮声。城怎么样了?”
      “还在我们手里。”梦岚擦去眼泪,将这几日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当听到毒气战时,璞城的眼中燃起怒火;听到文物南迁计划时,他轻轻点头。
      “做得......好。”他喘息着说,“但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你说。”
      “送走......非战斗人员。”璞城一字一句地说,“妇女、儿童、老人......明天就开始疏散。”
      梦岚握住他的手:“可是人太多了,出城的道路都被日军封锁了。”
      “有一条路。”璞城示意她拿来纸笔,颤抖着手画了一张简图,“西直门外的地道......民国初年修的,为了防备兵变。知道的人不多......可以通到西山。”
      梦岚看着那张图,想起母亲日记中提到的“西郊秘道”,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我这就去安排。”她郑重地收起图纸。
      这一夜,北平无人入眠。在炮火的间隙中,一场秘密的大疏散开始了。妇女牵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杖,在士兵和志愿者的引导下,沉默地走入黑暗的地道。没有人哭闹,只有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脚步声。
      梦岚站在地道口,将一个个孩子送进去。一个小女孩拉着她的手问:“姐姐,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梦岚蹲下身,为她整理衣领,“等海棠再开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凌晨四点,最后一批疏散人员进入地道。梦岚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迅速转身,手按在腰间的枪上——是张默林。
      “苏小姐这么晚还在忙?”张默林皮笑肉不笑。
      “张教授不也是?”梦岚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来帮忙的。”张默林走近几步,“听说有条疏散通道,特来尽一份力。”
      梦岚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条地道的秘密保不住了。
      “张教授消息真灵通。”她不动声色,“不过疏散已经结束了。您请回吧。”
      “是吗?”张默林忽然掏出手枪,“可惜,已经晚了。”
      枪口对准梦岚的瞬间,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张默林僵住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一朵血花正迅速绽开。
      千代子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消音手枪还冒着青烟。
      “叛徒的下场。”她冷冷地说,踢了踢张默林的尸体。
      梦岚震惊地看着她:“千代子阿姨,你......”
      “时间不多了。”千代子收起枪,快速说道,“日军将在明天拂晓发动总攻。他们得到了北平城防图,你们的内线不止张默林一个。”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微型胶卷:“这是日军进攻计划。另外,军部少壮派已经控制了局势,和谈无望。你们必须在天亮前撤离。”
      “可是......”
      “没有可是。”千代子罕见地激动起来,“你母亲用生命保护你,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活着,才能继续战斗!”
      她将一个地址塞进梦岚手中:“去这里,有人会接应你们去南京。快走!”
      远处传来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而北平城的黑夜,还远远没有结束。
      梦岚回到医院时,璞城已经能够坐起。她将千代子的话转告给他,又将胶卷交给赵振声:“立刻送出去。”
      “你走吧。”璞城看着她,“带着还能走的伤员,从地道撤离。”
      “那你呢?”
      “我是军人。”璞城平静地说,“军人的职责,是守土。”
      梦岚握住他的手:“那我也是军人——你的兵。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四目相对,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最终,璞城叹了口气:“至少,把重伤员送走。”
      上午七点,日军的炮击达到顶峰。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城墙上,古老的砖石在爆炸中化为齑粉。中国守军凭借街垒和民居殊死抵抗,每条街道都发生了惨烈的巷战。
      医院里,最后一批重伤员被抬上担架,送往地道。梦岚站在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是周大夫,他白大褂上沾满血迹:“苏小姐,三号手术室有个伤员,不肯走。”
      梦岚跑过去,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不过十八九岁,双腿都被炸断了。但他死死抓着手术台边缘:“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打鬼子!”
      “你的腿......”
      “我还有手!还能扔手榴弹!”少年眼中燃烧着火焰。
      梦岚的眼眶湿润了。她俯身对少年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山,宛平人。”
      “小山,听我说。”梦岚握住他的手,“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活下去。等你养好伤,用你的经历告诉所有人,北平没有不战而降。好吗?”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终于松开了手。
      担架被抬走时,少年忽然喊道:“苏姐姐!告诉少帅,我们宛平人,没给他丢人!”
      上午十点,日军突破广安门。消息传来,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下令吧,少帅。”赵振声声音沙哑,“是突围,还是......”
      璞城靠在床头,看着墙上的北平地图。这座城市,他生于斯长于斯,每一条街巷都刻在记忆里。如今,却要在自己手中放弃。
      “传令各部。”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化整为零,分散突围。目的地——保定。”
      命令下达后,指挥部开始销毁文件。梦岚将母亲留下的日记和文件装进铁盒,准备带走。当翻到最后一本日记时,她发现了一张夹页——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岚儿,若你读到这些,母亲大概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的路还长,要好好走下去。记住,无论何时,都要做光明磊落的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梦岚将照片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留的体温。
      中午十二点,日军前锋已推进到东单牌楼。炮弹开始落在医院附近,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该走了。”璞城在士兵的搀扶下站起身。
      梦岚最后一次环顾这间病房。窗外的海棠树在炮火中摇曳,花瓣落了一地。她摘下枝头最完整的一朵,小心地夹在日记本中。
      地道入口在医院地下室。当他们进入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医院主楼被炮弹击中,燃起熊熊大火。
      黑暗中,人们沉默地前行。地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通过。璞城的伤口因为走动而裂开,鲜血渗透了绷带,但他一声不吭。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前方出现光亮——是出口。
      钻出地道,眼前是西山的松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鸟鸣清脆,仿佛另一个世界。回望北平方向,浓烟冲天而起,将半个天空染成灰色。
      “少帅,接下来怎么办?”赵振声问。
      璞城靠在一棵松树上,喘息着:“清点人数,救治伤员。然后......”他望向南方,“去南京。”
      梦岚扶着他坐下,为他重新包扎伤口。她的手指轻柔,眼中却含着化不开的哀伤。
      “我们会回来的。”璞城忽然说。
      “嗯。”梦岚点头,“一定会回来的。”
      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人们抬头望去,看到机翼上的旭日标志。飞机在北平上空盘旋,然后,投下了更多的炸弹。
      爆炸声沉闷地传来,像是大地痛苦的呻吟。
      一个年轻的士兵忽然哭了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却抱头痛哭。
      璞城没有制止他们。他只是望着北平的方向,眼神坚定如铁。
      梦岚靠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很冷,但握在一起,就生出了一点暖意。
      夕阳西下,将山林染成金红色。人们点起篝火,烧水煮饭。简单的米粥,却是几天来第一顿热食。
      饭后,梦岚在溪边清洗绷带。溪水清澈,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认北斗七星。
      “娘,我找到路了。”她对着水中的倒影轻声说,“您放心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璞城。他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并肩看着溪水流淌。
      “后悔吗?”他忽然问。
      “后悔什么?”
      “跟我来北平,卷入这些......”璞城顿了顿,“本来,你可以过平静的生活。”
      梦岚转头看他,星光落在她眼中:“没有你,那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再说,这个国家,总要有人去守。你不守,我不守,谁守?”
      璞城轻轻揽住她的肩。两人就这样坐着,看星光,听溪水,直到夜深。
      篝火渐熄,人们陆续睡去。梦岚却毫无睡意。她拿出母亲的日记,就着月光翻看。那些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女子在乱世中的坚持与挣扎。
      翻到某一页,她忽然愣住了。
      那一页的空白处,有一行新添的小字——是璞城的笔迹!
      “今日与梦岚成婚。无媒无证,天地为鉴。山河破碎,此心不改。若得太平,必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日期是: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
      泪水无声滑落。梦岚看向身旁熟睡的璞城,他眉头微蹙,即使在梦中也不得安宁。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将日记紧紧抱在怀中。
      远处,北平城的火光仍在燃烧,映红了半边夜空。
      但在这深山的溪边,两个相爱的人相拥而眠。他们的梦里有海棠花开,有太平岁月,有那个终将到来的,回家之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