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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剧场的邀请函 ...

  •   赵雷的便衣调查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几圈细微的涟漪,便沉入了更深的寂静。那几家机构表面看起来都正常得过分:儿童剧团在为一场无人问津的慈善演出排练,入不敷出;先锋艺术工作室的成员是一群行为乖张但仅限于自娱自乐的年轻人,作品晦涩难懂;私立精神病院管理严格,病人档案齐全,医护人员背景干净。

      一切都像被打磨光滑的鹅卵石,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棱角。这正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只等着演员登场。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出现了。

      市图书馆古籍修复部,一名老管理员在整理一批捐赠的旧书时,发现其中一本二十年前的本地城市年鉴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边缘有烧灼痕迹的戏票。戏票的剧目名称是《疯人院的镜子》,演出地点标注为“红星机械厂旧礼堂”,时间则是二十年前的某个夏夜。戏票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小字:“看清你自己。”

      老管理员觉得有些怪异,想起最近市局似乎在关注与“红星厂”相关的旧事,便通过社区民警将这张戏票送到了刑侦支队。

      当这张薄薄的、充满岁月感的戏票被送到陆凛和江屿面前时,两人的神色同时凝重起来。

      红星机械厂旧礼堂……《疯人院的镜子》……二十年前……

      时间、地点、主题,都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查!”陆凛立刻下令,“二十年前,红星厂旧礼堂,有没有真的上演过这么一出戏!剧组是什么人?观众有谁?后来怎么样了?”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档案室、文化局、老红星厂的退休职工……各种渠道被调动起来。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令人困惑。文化局没有这部戏的任何报备和演出记录,红星厂的老职工也大多不记得厂区礼堂有过正规戏剧演出,只模糊记得好像有过几次“工人们自己瞎胡闹的联欢”。

      就在调查似乎又要走入死胡同时,一份从市公安局尘封档案室里翻出来的、几乎被遗忘的旧卷宗,被送到了陆凛桌上。

      卷宗封面写着:“XX年红星机械厂‘群体性臆症’事件调查报告。”

      时间,恰好与戏票上的年份吻合。

      陆凛和江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江屿之前曾提到过生物制剂厂历史上那起“群体性臆症事件”,而现在,类似的词汇出现在了更早的红星厂!

      他们屏住呼吸,翻开了那份纸质已经发脆的卷宗。

      报告内容简略而模糊。记载了当年夏天,红星厂部分夜班工人在下班后,陆续出现幻觉、躁动、攻击倾向等症状,被送往医院,诊断多为“过度疲劳引发的集体性癔症”。事件最终以厂方加强管理、对部分工人进行“思想教育”和“适当休息”告终,没有深究原因。

      但卷宗末尾附着的几份当时工人的询问笔录(并非正式审讯笔录),引起了江屿的注意。有工人含糊地提到,发病前好像去看过“厂里年轻人搞的啥吓人玩意儿”,地点就在旧礼堂,内容“乱七八糟,像一群疯子演戏”。还有人说,那天晚上礼堂的灯光“绿幽幽的”,音乐“听得人头皮发麻”。

      询问没有深入,记录者似乎也将其归为工人受到惊吓后的胡言乱语。

      “不是单纯的臆症……”江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几份模糊的笔录上,眼神锐利,“是人为诱导的集体心理暗示,或者……更糟。”

      “那出《疯人院的镜子》……”陆凛接口,声音低沉,“就是诱导的工具?”

      “很可能。”江屿抬起头,看向陆凛,“二十年前,就有人利用戏剧、灯光、音效,在红星厂旧礼堂进行过一场……心理学意义上的‘实验’。目标可能是测试特定环境下对群体心理的影响,也可能是筛选易感人群……”

      他顿了顿,一个更可怕的联想浮现:“王大勇的母亲,当年是不是红星厂的职工?她后来的‘精神失常’,入住那家私立疗养院的时间点……”

      陆凛立刻反应过来,抓起电话:“查!立刻核对王大勇母亲的工作经历和发病时间!”

      结果很快出来:王大勇母亲年轻时曾是红星厂的纺织女工,而那场“群体性臆症”事件发生约半年后,她因“突发性精神障碍”入院治疗,后转入那家私立疗养院。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红星厂旧礼堂”和“《疯人院的镜子》”这根细线,隐隐串连了起来。

      “这是一个局。”江屿的声音带着寒意,“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下的局。‘陶匠’,或者他背后的组织,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本市进行他们的‘筛选’和‘实验’。王大勇的母亲,甚至王大勇自己,可能都是那个时期的‘产物’或‘受影响者’。孙秀珍,是后来的‘加工者’。而现在……”

      他看向那张泛黄的戏票:“‘小丑’把这张票送到我们面前,是什么意思?提醒我们历史的轮回?还是……他找到了‘陶匠’过去的‘作品’,并打算将其作为自己新‘戏剧’的素材?”

      就在这时,陆凛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紧急来电。

      “陆队!我们对生物制剂厂‘祭坛’上那个石膏人形做了更精细的断层扫描,在它的胸腔内部,发现了一个微小的、中空的夹层!里面……里面藏着一张新的纸条!”

      “内容!”陆凛的心提了起来。

      “纸条上打印着一行字:‘旧梦重温,票价依旧。明晚八点,红星礼堂,VIP席位预留。’ 落款……是一个手绘的、更加夸张扭曲的笑脸。”

      旧梦重温……红星礼堂……

      “小丑”的邀请函,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递到了他们面前。

      他知道他们在查红星厂的旧事,甚至知道他们找到了那张旧戏票。他不仅没有隐藏,反而主动将舞台再次搬回了那里,并“邀请”他们这些“VIP”观众亲临现场。

      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也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挑衅。

      “他到底想干什么?”陆凛咬牙道,怒火在胸腔中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阴谋的凛然。

      “他想让我们成为他新‘戏剧’的一部分。”江屿的声音异常冷静,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废弃礼堂中即将上演的疯狂,“可能是想重现二十年前的‘实验’,可能是想当着我们的面完成对‘陶匠’的某种嘲弄,也可能……是想测试我们在极端心理压力下的反应。”

      他转过头,看向陆凛,镜片后的目光清澈而坚定:“陆队,我们必须去。但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抓捕行动。我们需要最专业的排爆、电子对抗、医疗和心理支持团队。我们需要把那里围成铁桶,但进去的人,必须做好面对一切心理和生理攻击的准备。尤其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却更重:“要防备他利用那个环境,对我们的人进行心理操控。二十年前他能影响一批工人,二十年后,在一个精心布置的‘剧场’里,他完全可能故技重施,甚至……变本加厉。”

      陆凛听出了江屿话语里深藏的忧虑。他想起在生物制剂厂那令人崩溃的次声波,想起王大勇空洞的眼神。对手的手段,早已超出了常规暴力的范畴。

      他走到江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次行动,你留在指挥中心。”

      江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反问:“那么,谁来实时分析‘小丑’的心理动向和现场可能出现的符号暗示?谁来判断哪些是陷阱,哪些是线索?谁在有人出现异常时,提供最及时的心理干预建议?”

      陆凛被问住了。他知道江屿说的是对的。面对“小丑”这样的对手,一个顶尖的犯罪心理专家在场外提供支援,至关重要。但让江屿进入那个明显被“小丑”掌控的、可能充满心理危险的区域?

      “我可以留在外围指挥车,通过实时通讯和监控提供支援。”江屿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但必须确保通讯绝对畅通,并且,现场指挥需要完全信任我的判断。”

      完全信任……这四个字像一块试金石。

      陆凛看着江屿毫无退缩的眼睛,脑海里闪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他的精准分析,他的危险预警,他在仓库雨夜中的冷静,他在会议室里的专业,以及刚才那份抽丝剥茧的推理……

      最终,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但你只能在最外围的安全车上,赵雷会带一组人专门负责你的安全。”陆凛做出了决定,“通讯频道单独加密,你和我直联。”

      “明白。”江屿微微颔首。

      一场针对疯狂“剧场”的围剿计划,在凝重的气氛中迅速制定。警方调动了前所未有的资源,决心将那座废弃礼堂变成“小丑”的囚笼,或者……坟墓。

      夜色渐深,距离“明晚八点”的邀请,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

      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个人都清楚,即将到来的,很可能是一场超出所有人经验的、在现实与心理边缘的残酷对决。而那张泛黄的旧戏票和崭新的“VIP邀请”,如同两声来自深渊的叩门声,清晰地在每个人心头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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