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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帷幕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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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机械厂旧礼堂在夜色中像一个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荒草丛生的厂区深处。月光偶尔穿透云层,在它斑驳褪色的外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晚七点四十分。以礼堂为中心,半径五百米内已被便衣和特警层层封锁,水泄不通。狙击手占据制高点,红外热成像仪和生命探测装置在黑暗中无声扫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特有的、混合着金属、尘土和紧张汗味的压抑气息。
指挥车停在封锁圈外一处地势稍高的废弃车间里,这里被改造成了临时前线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分割成数十个画面,显示着礼堂内外各个角度的实时监控、队员生命体征、以及环境监测数据。
陆凛一身黑色作战服,检查着身上的装备,眼神冷峻如刀。耳麦里传来各个小组准备就绪的报告。
江屿坐在指挥车后排,轮椅被固定好。他面前的屏幕上,除了共享的监控画面,还有他自己调取的红星厂旧礼堂原始结构图、二十年前那起事件的模糊记录,以及根据“小丑”已知行为模式推演出的几种可能场景。
他的脸色在屏幕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专注,手指在膝盖上的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做着最后的梳理。
“各小组注意,”陆凛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入每个队员耳中,也清晰地响在指挥车里,“目标极度危险,手段非常规。首要任务,确保自身安全。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报告,不得擅自行动。A组,B组,按计划从东西两侧入口同步进入。C组,守住所有出口。E组,电子对抗,随时准备屏蔽可能信号。医疗和心理支援待命。”
“A组收到!”
“B组收到!”
……
一连串简洁的回应。
陆凛最后看了一眼江屿所在的方向,隔着指挥车的单向玻璃,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行动!”
两扇厚重的、锈蚀的礼堂侧门被同时悄无声息地推开。队员们如同黑色的溪流,迅速而有序地涌入黑暗。
手电光柱划破内部的黑暗,照亮了积满灰尘的座椅、断裂的舞台木板和垂落的破烂幕布。空气里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和……一丝淡淡的、甜腻的香气,与生物制剂厂那“祭坛”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报告,发现异常气味,已佩戴防毒面具。”耳机里传来A组队长的声音。
江屿立刻在指挥车上提醒:“注意气体成分,可能是复合型致幻或情绪调节剂。”
队员们更加警惕。礼堂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也更破败。手电光扫过之处,能看到墙壁上模糊的标语和褪色的宣传画,年代感扑面而来。
“报告,舞台中央有东西。”B组队员的声音传来。
所有监控画面立刻聚焦舞台。
只见破败的舞台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把老式的木制靠背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制作粗糙的假人,穿着二十年前红星厂的老式工装,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嘴角咧到耳根的塑料笑脸面具。假人的胸口,贴着一张纸。
“不要靠近!”陆凛立刻下令,“C组,扫描舞台有无□□或机关!E组,检测异常电磁信号!”
技术反馈很快传来:未发现常规□□,但有微弱的、不规律的电磁脉冲从舞台下方某处传来。同时,空气检测显示,那甜腻香气中含有微量□□类物质,可能影响情绪。
“电磁脉冲可能是某种触发器,小心。”江屿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冷静而清晰。
陆凛示意A组一名队员,使用机械臂远距离取下了假人胸口的纸。
纸上打印着字:
“第一幕:回忆。演员就位,灯光准备——为我们的贵宾,重现当年的‘荣光’。”
文字下方,依旧是那个扭曲的手绘笑脸。
就在最后一个队员读完纸上内容的瞬间——
“咔哒……咔哒……”
一阵老旧机械运转的声音突然从礼堂四周响起!紧接着,悬挂在观众席上方、早已锈死的一排排老旧照明灯,竟然一盏接一盏地、幽幽地亮了起来!发出暗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灯光并非同时亮起,而是有规律地明灭、移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将观众席切割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区域。同时,原本寂静的礼堂里,开始回荡起一种低沉、诡异、断断续续的旋律,像是老式留声机卡了碟,又像是许多人压抑的呜咽和呓语混杂在一起。
“小心!是心理暗示环境!”江屿的声音陡然提高,“不要长时间注视闪烁的灯光,不要试图去理解音乐的内容!各小组汇报自身状态!”
“A组正常,有点头晕……”
“B组正常,心跳有点快……”
队员们的声音还算稳定,但能听出一丝不适。
陆凛强压下心头因环境和诡异信息升起的一丝烦躁,厉声道:“保持警惕!搜索舞台下方!找出电磁脉冲源和声光控制系统!快!”
队员们顶着令人不适的绿光和噪音,开始小心翼翼地搜索。很快,他们在舞台地板下一个隐藏的夹层里,发现了几个连接着老旧线路的电子设备,以及一个小型扬声器阵列。设备被巧妙地固定,似乎只是为了制造此刻的效果,并无其他危险。
“报告,发现控制设备,已拆除部分,声光减弱。”A组汇报。
果然,随着设备被触动,闪烁的绿光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阴森,但不再具有强烈的催眠效果。诡异的音乐也停止了。
然而,就在众人稍稍松口气时——
“哗啦!”
礼堂后方,原本紧闭的、厚重的丝绒幕布(虽然已经破烂不堪),突然自动向两边拉开了!
露出后面更加幽深的后台区域。
手电光立刻汇聚过去。
只见后台中央,同样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另一个假人。这个假人穿着病号服,脸上戴着哭泣表情的面具。它的脚下,散落着一些泛黄的纸张,看起来像是……旧病历?
假人旁边,立着一个老式的、带支架的黑板。黑板上用粉笔写着:
“第二幕:诊断。病因:秩序污染。疗法:净化。主治医师:即将登场。”
“他在引导我们……”江屿的声音在陆凛耳机里响起,带着一丝紧绷,“按照他的剧本走。回忆(红星厂事件)——诊断(精神问题归因于秩序)——下一步,可能就是‘治疗’或者‘净化’。他在模仿,或者嘲弄‘陶匠’的逻辑。”
陆凛盯着那黑板上的字,眼神冰冷。“他到底想净化什么?谁又是那个‘主治医师’?”
话音未落。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老式电话铃声,突兀地从后台更深的阴影里传来!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声源定位!”陆凛低吼。
技术迅速反馈:“在后台右侧,疑似更衣室方向!”
陆凛打了个手势,A组和B组立刻呈战术队形,向着铃声响起的方向缓缓推进。
手电光穿过破烂的戏服、倾倒的道具箱,最终定格在一扇虚掩的木门上。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标签:“化妆间”。
铃声正是从里面传出。
一名队员小心地推开木门。
里面空间狭小,布满灰尘。唯一显眼的,是放在一张破旧梳妆台上的、一部老式转盘电话机。话筒被搁在一边,铃声正是从它发出。
梳妆台的镜子上,用红色的、类似口红的东西写着几个大字:
“第三幕:会诊。VIP,请接电话。”
镜子里,映出队员们警惕而凝重的脸,以及那部不断嘶鸣的电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一次直接的心理交锋。
陆凛看向身边的队员,又瞥了一眼耳机,似乎想询问指挥车的意见。
江屿的声音及时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陆队,接。但不要用你的常用通讯器。用准备好的、经过屏蔽检测的备用线路。注意他的语气、用词、背景音。他在等我们互动。”
陆凛深吸一口气,对旁边一名戴着特殊耳麦、负责通讯的队员点了点头。
那名队员上前,拿起那部老式电话的话筒,按下了免提键。
“喂?”队员的声音尽可能平稳。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轻微的、像是电流干扰的沙沙声,然后,一个经过明显失真处理、男女莫辨、带着古怪电子音效的声音响了起来:
“晚上好,各位辛勤的‘秩序维护者’。演出……还精彩吗?”
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化妆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