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关翎笙

2、事故

　　2024年10月的冬天气温还没有降到零下，这在临州市已经算得上暖冬。往年一过了国庆节街上的行人就会马上穿上厚实的棉衣，今年大家还穿着单薄的外套。
　　季泽笙从建材市场刚出来，鼻子被灰尘呛得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八次跑建材市场了，这一次的客户总有不满意的地方，无奈之下她只能不停地跑市场挑材料，看什么样的材料才是客户口中所说的“网上很新颖的材料”。
　　她慢步往停车位走，快要走到车子跟前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车子面前站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蹲下在看着车头，另外两个弯腰站在他两边，三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你好，这是我的车，怎么了吗？”季泽笙快步走上前去，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车一眼，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车头处已经被撞的凹陷进去。
　　三个男人循声回头看向季泽笙，蹲在地上的男人看到眼前这个相貌出众的女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我倒车的时候没注意你的车，油门给猛了撞上去了，你看我直接给你赔点钱你自己修还是走保险？”
　　季泽笙被风吹得揉了揉眼睛，有些无奈：“我给修车店打个电话，拍个照片看看大概需要多少钱修理吧，走保险太麻烦了，也影响你明年的续保。”说完她掏出手机拍下了车头的照片，然后发给了联系人里她经常去修车的一个店主。
　　在等待店主回消息的时候，季泽笙也蹲下来看了看自己的车。这个车是自己五年前贷款买的，虽然不是什么很贵的车，但也辛辛苦苦打了三年贷款才买下来。这几年虽然磕磕碰碰不少，但是像这样车头都撞凹进去的情况实属罕见。她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爱车，旁边的三个男人也看出了季泽笙心情很不好，连连道歉。
　　肇事司机并没有直接跑路，而是选择承担责任，还一直在道歉，季泽笙虽然心情不好，但也没办法冲他们发火。
　　不一会儿店主语音和她说了一下修理情况，写出费用让季泽笙和男人私了。季泽笙把手机的聊天记录给男人看了一眼，男人二话没说，要加季泽笙的微信给她转账，季泽笙只调出了收款码，说：“你直接给我转账就行了”。
　　男人说道：“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你车后续还有什么问题也好随时联系。”他说完，季泽笙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伙伴，两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你给我转过来我自己去修就行。”季泽笙拒绝了他的提议。
　　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三个男人驾车离开。季泽笙也开着她的小破车来到了修车店主这边，修车店主看着她沮丧的脸，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这车也真够耐造的，这都多少回了。”
　　季泽笙欲哭无泪，“这车跟着我也真是太倒霉了，前几年是因为我车技不行天天修他，现在倒好，我车技是练出来了，停在那都能被撞。”
　　店主绕着车看了一圈，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烟，掏出打火机点上，吐出。
　　烟雾缭绕，正好被风吹到了季泽笙面前，她闻到烟味连连咳嗽。
　　“哎哟哎哟！不好意思啊！”店主赶忙把手臂绕到了身后。
　　“没事，我最近也有点感冒。”她摆手散去烟味，“那我这车什么时候能修好啊，几号过来取？”
　　店主拿手指估算了一下时间，“估计得十一月初了，我到时候微信联系你吧。”说完冲店里面喊了一声：“小陈，过来开下车！”
　　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年轻小伙，接过了季泽笙手中的车钥匙，进去她车里把车开到了店门口的停车位。
　　季泽笙又和老板寒暄了两句之后走向了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她还得回公司继续赶图。
　　手机刚扫完共享单车，有一条短信跳出，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你最近有空吗？要不要来乾城玩？
　　往上滑动全是这个号码单独发来的信息，有节日祝福，也有单方面的寒暄，但季泽笙一条都没回。
　　她看了一眼消息，默默关闭了手机界面。
　　季泽笙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从她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干这一行，现在所在的这家公司是她待的最久，也是相对最靠谱的一家公司。
　　装修这个行业水很深，她大学刚毕业进去的那家公司，没等她干满一年老板就卷钱跑路了，她还有两个月的工资没有发。他们这群员工连带着被骗的业主一起将这个无良老板告上了法庭，但是这案子反复折腾了好几年，最后他们也没有拿到相应的赔偿金，原因是证据不足。老板的营业执照是别人的名字，转钱的账户也是其他人开的账户，没有直接证据指明钱被他拿走了。
　　所有人在那场官司当中都没有得到相应的赔偿，到最后都只能自认倒霉。
　　季泽笙曾经想过转行，但是随着自己年级越来越大，她转行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
　　三十岁是一个很尴尬的年纪，虽然季泽笙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勇者，拥有无论想做什么，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的勇气，可现实就是年纪越大，越难转行，整个社会都会拼尽全力阻挠你。
　　不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不如年轻人，接受能力也在随着年龄渐长而变得缓慢。而且，社会也会给你施加许多压力，比如结婚生子。
　　结婚之后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生几个？这些问题并不是领导或者是家人他们有多关心你，他们只是在做风险评估，看你是否“稳定”。稳定到不需要公司后续给你发生育补贴，稳定到你的工作不会因为结婚生子而突然出现空缺，稳定到所有人都希望你一成不变，最好生活就是两点一线。稳定到你最好永远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临州市是一座边陲五线小城市，季泽笙在这里已经算得上比较出类拔萃。她长得温婉漂亮，性格也很好，很会为他人着想。工作能力很强工资也很高，是很多家长都喜欢的儿媳妇类型。可季泽笙不想早早结婚，也一直没有遇到过让她心动的人。
　　被催婚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里的生活就是这样，她改变不了，也无力改变。
　　回去公司的时候已经傍晚，马上到下班时间。设计部的刘经理看到季泽笙回来这么晚有些惊讶，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季泽笙将车被撞的情况一五一十说清楚。
　　刘经理表面上安慰她让她出行小心一些，但话里话外却是让她以后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先给她请假，之后再去处理她自己的事。季泽笙听在耳里，只是点头说她知道了。
　　晚上季泽笙在公司加班赶图到十二点多，这户业主明天就要开工，她今晚必须要把设计图赶出来。
　　这一次的工期结束之后，季泽笙想请几天假期出去旅游，但却被老板以公司现在缺人手，如果她想请假的话能不能干到快过年的时候再请为理由拒绝了，没办法她只能接着干。
　　一天中午，季泽笙刚吃完饭在茶水间接开水泡咖啡的时候，销售部的一个同事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和她聊天：“季姐，听说刘经理好像怀孕了，今天我在办公室听到她和老板说打算干到明年4月份就回家养胎，设计部经理的职位就空出来了，你不去争取一下吗？”
　　季泽笙听她说完笑了笑，“刘经理生完孩子还要回来吧，老板他们不一定会安排新的经理。”
　　同事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我听说刘经理好像是未婚先孕啊，她要养胎生孩子哪有时间上班啊。”听同事这么说，季泽笙也非常吃惊，瞪大双眼问“刘经理未婚先孕？她不是有丈夫吗？那个隔三差五过来接她的男人不是他老公？”
　　同事听季泽笙说完，表情更夸张了一些，“那是个混子富二代，是刘经理的男朋友，听说那富二代他妈妈不想让他们结婚，我估计刘经理八成是想把孩子生下来生米煮成熟饭，然后让他妈妈同意他们结婚呢！”
　　听同事这么说完，季泽笙觉得有些荒唐。
　　她们设计部加上刘经理一共四个人，都是埋头苦干的性格，平时也很少聊天交流。季泽笙不喜欢听八卦，所以她在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也鲜少听谁谁谁的故事。
　　如果真是同事说的这种情况，刘经理离职之后设计部经理的职位确实会空出来。
　　要不要和老板毛遂自荐一下呢？季泽笙虽然脑子里这样想着，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她都没想好要不要在这个岗位一直做下去呢。
　　没等季泽笙想清楚要不要去争取设计部经理职位的时候，一件足以改变季泽笙人生的事件发生的让她措手不及。
　　季泽笙的母亲林欣在网上被骗了60万，而这60万，全部都是林欣借来的。
　　那一天季泽笙正在上班，改图改得她两眼发蒙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手机显示“爸爸”，她昏昏沉沉的接起来，刚说了个“喂？”，就听到手机那边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砸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电话那边的父亲焦灼的说道：“笙笙！你现在忙不忙？赶紧回趟家里，你妈要跳楼！”
　　季泽笙一听这话“唰”的一下站起，把旁边坐着的同事吓了一跳，她着急的问道：“怎么了爸？出什么事了？”，那边爸爸的声音颤抖着，“你妈被骗钱了，你快回来看看！”听爸爸这样说完，季泽笙二话没说，挂断电话后赶忙去了老板办公室，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往回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