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遥小说》家遥小说

13、夜色的孤独

　　夜色里的孤独。
　　赵东东刚结束一趟短途运输，停下车揉着酸胀的腰，随手点开手机上的生鲜配送APP，一条新订单弹了出来：阳光超市急需1200斤牛肉，要求当天傍晚前送到。他眼睛一亮，这可是笔大单子，赶紧回复确认，接着拨通了常合作的牛肉供应商电话，敲定货源和配送时间，心里盘算着这单能赚不少，正好给自家那头老黄牛买些精饲料。
　　处理完订单，赵东东发动货车往供应商那边赶，路过青年街时，瞥见街角新开了家发廊，红色的招牌上“今生缘”三个大字格外显眼，门口还摆着两盆开得正艳的太阳花。他本就对新鲜事物好奇，加上头发也有些长了，便想着顺路理个发，于是靠边停了车，推门走了进去。发廊里装修得简单温馨，墙上挂着几面镜子，墙角摆着沙发和茶几，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一个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女人正低头整理工具，听到动静抬起头，赵东东愣了一下，这不是寡妇村的史园园吗？他以前去寡妇村收过农产品，见过几次这个女人，听说她男人去年在工地上出事没了，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孩子，没想到她竟在这里开了家发廊。
　　“东东？你怎么来了？”史园园也认出了他，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随即热情地招呼，“是要理发吗？快坐。”赵东东点点头，在理发椅上坐下，看着镜子里史园园熟练地围上围布，手指纤细灵活，动作轻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发廊的生意说到村里的近况，正说着，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赵东东回头一看，竟是他弟赵东魁。
　　“弟弟？你怎么也在这里？”赵东魁嗓门不小，一进门就看见了他，脸上满是惊奇。赵东东笑着回应：“路过看到新开的店，进来理个发，哥你怎么来了？”赵东魁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家里那台智能机器媳妇闹的，买的时候商家说什么都能干，结果就只会帮我打理白头猪厂里的杂活，喂喂猪、扫扫地还行，别的啥也不会，连口热饭都做不明白。”
　　赵东东听了忍不住笑：“当初让你别跟风买那玩意儿，你非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赵东魁挠挠头，一脸无奈：“这不也是想着身边能有个搭把手的嘛，我一个人打理猪场，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夜里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想着买个机器陪陪我，结果还是白费功夫。”史园园在一旁听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说：“一个人过日子是不容易，尤其是打理猪场那么累的活。”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赵东东理完发付了钱，和赵东魁一起走出发廊。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染红了半边天，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吆喝声、车鸣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赵东魁要回猪场，两人在路口分了手，赵东东则开车去供应商那里装牛肉，1200斤牛肉装了满满一车厢，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后，发动货车往阳光超市赶。
　　送完牛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洒下昏黄的光。赵东东拿着结算的钱，心里踏实了不少，开车往家赶。他家就在村子边上，一栋两层的小楼房，院子里圈着那头老黄牛，还有一小块菜地。推开门，屋里黑漆漆的，他按下灯开关，惨白的灯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屋子，沙发上盖着布，茶几上落着薄薄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他简单煮了点面条当晚饭，坐在餐桌旁，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心里泛起一阵失落。他今年快三十了，还没成家，父母走得早，就剩他和弟弟赵东魁两个亲人，弟弟常年在猪场忙活，两人也不常碰面。以前跑运输累了一天，回到家还能和父母说说话，现在却只能面对一屋子的寂静。
　　吃完晚饭，赵东东收拾好碗筷，坐在院子里抽烟，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让他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村里人家电视机的声音，衬得他家更加安静。他想起白天在发廊里见到的史园园，想起她温柔的笑容和眼底藏着的疲惫，听说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想必夜里也和自己一样孤独吧。
　　又想起弟弟赵东魁说的智能机器媳妇，他忍不住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弟弟和他一样，都是孤独的人，只是弟弟想用机器来填补空缺，可机器终究是冰冷的，怎么能代替人的温暖呢？他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里面有不少客户和朋友的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
　　赵东东回到屋里，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白天的订单，一会儿是史园园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弟弟无奈的神情。他想起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那时虽然不富裕，却充满了温暖，每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说说笑笑，多么热闹。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这栋空荡荡的房子。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院子里的菜地。远处的白头猪场隐约有灯光闪烁，想必弟弟还在忙吧。他突然很想给弟弟打个电话，可又怕打扰到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村里的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路灯还在亮着。赵东东的孤独感越来越强烈，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靠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这样孤独。
　　突然，手机响了，是阳光超市的老板打来的，说牛肉很新鲜，下次有需求还找他合作。挂了电话，赵东东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至少工作上还算顺利。他又想起史园园的发廊，想着下次理发还去那里，或许能多个人说说话。
　　他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孤独的情绪还是挥之不去，漫长的夜里，他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他梦见和父母、弟弟还有史园园一起吃饭，大家有说有笑，热闹极了。可当他醒来时，眼前依旧是空荡荡的屋子，只有窗外传来的鸡叫声，提醒他新的一天开始了。
　　赵东东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心里的孤独感虽然还在，但他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努力生活。他洗漱完毕，打开手机，开始查看新的订单，不管夜里多么孤独，白天的生活还要继续，或许忙碌起来，就能暂时忘记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吧。他发动货车，朝着新的目的地驶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温暖，也带来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