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似知了

7、队友

　　十月中旬，辗转一个月没停歇的孟凌终于回了学校。

　　学生会的门刚开没多久，孟凌便径直走了进来，他不知道学生会的钥匙在方绥手上，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孙央宣会开这么早的门。

　　当看见方绥后，这种疑惑一瞬打消，还没开口问候，被一旁的陈亦安拉去了新奇感。
　　“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想来喽。”

　　孟凌才不信，“你加入学生会一年多，看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来得这么早更是不可能的事。说说我出去这些天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的事？”

　　“我说有感兴趣的人你信么。”陈亦安装模作样拿着左林西桌上高深莫测的书翻看着，脸一半亮一半暗，可偏偏这张脸长了一张不讨喜的嘴。

　　他没看孟凌一眼，但在说这句话时，是直勾勾盯着方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感兴趣的人是方绥。
　　方绥没理他。

　　孟凌呵了声：“信，过几天又变成之前一样。你这不长情的感情观，就不要出来霍霍女孩子的感情了。”

　　他没发现陈亦安看向方绥的眼神，也可以说，他不怎么在乎。在他眼里，男生与男生之间，只有最简单的兄弟情，也只有兄弟情。这也就导致外面七嘴八舌传出来陈亦安男女通吃的言论他就没信过。

　　陈亦安也了解孟凌，没接着说些败坏他三观的话。
　　“对了，等会儿人到齐了，组织开个会。”
　　“好。”

　　一个小时后，聚集在会议室的人当看到孟凌时，都纷纷表示出了想念，尤其堵不住嘴的孙央宣，“孟席啊，我可想死你了，一个月就跟一年似的，没你过得属实艰难。”

　　众人：“……”
　　孟凌：“……”
　　“怎么跟再也见不到孟席似的。”

　　几秒后，会议室里发出一阵哄笑。

　　陈亦安不动声色地浅浅弯着唇，目光自动锁在方绥的身上。他虽然不同于别人的大笑，但到底是露出了笑容，嘴角弯弯，脸侧有两处明显凹陷的痕迹。应该是梨涡。

　　这种特点，在一个男生身上，属实是有点娘气，但在方绥身上完美感觉不出，甚至有种不一般的可爱。要是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陈亦安看着看着突然眼神不聚焦，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深了些。

　　孟凌抬手维持秩序，“好了，别乱拍马屁了，这个会不是来煽情的，我是带着任务回来的。”
　　听闻，房间里安静了。

　　“现在十月份了，校领导打算在这个时间组织一场秋季运动会，目的是为了与四大比一场友谊赛，说重视也还行，说是友谊赛，但以我的观察应该没这么简单。我们就当一场比赛来对待。”
　　“宣传部每个年级去传播，文艺部组织排练拉拉队，体育部把体育队号召起来，其他部门也别闲着，哪个部门需要帮助，就尽力去帮。我希望大家把这个活动竭尽全力做到完美无缺。”

　　很快，会议室传来异口同声的声响，“保证完成任务。”

　　孟凌看向方绥和陈亦安：“这是你们主负责的，多上点心。陈亦安，这次别干了一半就消失，忙完你怎么消失都行。”

　　“这次坚决不会，我怎么能让刚来的新人一个人忙碌呢。”
　　这话明明很正常，但从陈亦安嘴里出来，就哪哪都不对劲。
　　方绥没理他，算是自动忽略了他的存在。

　　会议结束，人群纷纷散开中，陈亦安起身的同时突然握住了左侧人的手腕，往前一拉，牵制性的动作让方绥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的恍惚后，抬头怔怔地看着只一步之距的脸庞。

　　此时人几乎都走出去了，没人看到，但不保证会不会有人返回，就比如有事没事喜欢凑热闹的孙央宣。
　　“方绥，我能加……”孙央宣祈求的话还没说完，眼一抬就看到了这一幕，声调一扯，“操！你俩离这么近干嘛！”

　　方绥一下回过神，推开他，陈亦安也作势松开了手，方绥拍了拍被他抓住的地方，拧着眉问：“你干嘛？”
　　陈亦安笑了笑，没回答他，反而看向打扰他们的孙央宣，重复道：“你干嘛？”
　　“……”

　　孙央宣张了张嘴，接着问下去的好奇心很快被陈亦安冷冽的眼神吓得收了回去，他一脸懵地支支吾吾：“那个……”
　　依然没说完，又被陈亦安轻声一啧打断，很不经意的一声，孙央宣却听出了不耐烦的情绪。

　　“陈亦安，你……你有话说？”
　　“没有啊。”陈亦安很平淡地问了声，“孟凌不是让你去宣传吗，怎么还不去？”

　　这一刻，没头脑的孙央宣突然明白陈亦安的意思了。
　　“哦，这就去。”孙央宣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但为什么呢，而且两个大男人靠这么近干嘛，难道是陈亦安被绊到了，借力在方绥身上？但不应该是借在肩膀么，怎么借在手腕了，那个位置能有力？
　　孙央宣带着一头疑惑出了学生会，人缘好的随便拉一个人也成为了一队。

　　“走吧。”陈亦安说。

　　方绥情绪比以往的淡，看上去很介意别人二话不说就上手碰他，语气也冷冰冰的：“你还没解释刚刚的事情。”

　　陈亦安转过去的身又转了回来，没有可信度地说：“可能是有点贫血吧，刚站起来有点晕，不好意思。”

　　方绥才不信他的话，就他这一脸精神样，一点也不像是贫血的人，甚至血多的用不掉，压迫神经，才滋养出这么个不要脸皮的人。
　　“陈亦安，你应该懂一个道理，没经过本人的同意下，是不能无缘无故做出任何靠近甚至越拒的事，这是在耍流氓。”

　　“才不是无缘无故，是蓄谋已久。”
　　“……”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多么难听的话，原来也只是就事论事。我还挺喜欢‘耍流氓’这个称呼的。”

　　“……”
　　脸皮真的厚成一堵墙了。
　　“没有下一次。”方绥冷着脸警告他。

　　“没有就没有，但某人主动的话，那就不是我的问题吧。”
　　白日做梦呢。
　　方绥下意识切了声，侧过身先一步走了。

　　陈亦安笑容荡漾，紧跟上他。

　　体育项目，貌似最容易招揽一些学生，就单单六人一对的体育队都有三四队，还经常娱乐性两两对决，但都没有什么内务矛盾，纯属爱玩罢了。

　　方绥跟陈亦安去的时候，十几个人正在火辣辣的操场上做引体向上，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油亮亮的，老头衫一穿，别提那肌肉有多健硕了。
　　要不是清楚的知道在学校，还以为是哪里的露天健身中心呢。

　　方绥不认同这个操作，但理解，毕竟人不能感同身受。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招摇且……萦绕着胜负欲。

　　公共操场没有专门做引体向上的设施，但在一群胜负欲满满的男生身上，什么都可以借用，比如篮球架子上的杆。
　　因为高度比身高还要高出几米，开始时还要往上猛跳一下，这加大了一些难度，况且，高度除外，这绿铁皮在灼灼阳光下也烫人得很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忍受下去的。

　　“怎么样？”陈亦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什么？”
　　“肌肉。”
　　“……”

　　陈亦安微微侧过身，把方绥直视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他胸口黑底白字的一串英文——“Lose myself”。
　　方绥恍惚了一瞬，抬头看他。

　　“我看你从进来就盯着他们，是不是也很羡慕那种身材？但——”他特意停顿，从下到上扫了一下方绥，接着说，“你可能练不了了。”

　　方绥：“……”
　　他从哪看出他羡慕了，又是从哪看出他要练了。揣测别人上瘾了是吗？

　　方绥抬手推了一下他左侧的肩膀，让他离开碍眼的地方，抬步走向还未分出胜负的人群前。
　　十几人看到他，纷纷老实了。站起来的站起来，嬉笑地闭上了嘴，挂在栏杆上地也跳了下来，排排站好，就跟遇见了老师似的。

　　方绥：“……”
　　他有这么吓人。
　　但很快，便知晓不是他，是陈亦安。

　　方绥没空去了解他们的过节，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十月底可能要举办一场运动会，今天来是问问你们的建议。”
　　话音几乎刚落，回应瞬间如雷贯耳：“我们没意见，全听方副主席的安排。”
　　异口同声的仿佛他们练过。

　　方绥不得不回头看一眼陈亦安，他离得不是特别近，但也不远，只是他回头，这距离就不对劲了。两人肩膀挨着，一个抬头，一个顺势低头，这完全在上演十几分钟前会议室里的情景。
　　方绥：“……”

　　“陈亦安。”他咬着牙。
　　“我可没动，距离很正常，是你。”
　　怪不得会说那句做梦的话，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这人也就不择手段在这上面了。

　　“你没事的话可以出去，有点妨碍正常工作。”
　　陈亦安“哦”了声，然后看向瞧着他们的人，无辜发问：“我妨碍吗？”

　　方绥气得当场想撂担子，做个甩手掌柜，让陈亦安自己忙去，但只片刻，道德感让他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当没听见，也没看到他，接着自己来时的安排，“这次比赛不是娱乐项目，是跟四大对打，校领导很重视。”

　　方绥完全是没有感情的陈述孟凌发布的消息，其它的他觉得没必要再说。都是二十岁的成年男人，还需要说的多细，而且陈亦安在这，无论他怎么说，他们都只会迎合。方绥也就聪明的保留了费口舌的活。
　　后面又叮嘱了一些重要事项，安全问题，方绥就又回到让自己安心的学生会了。

　　陈亦安难得识趣，在中途就消失了，没跟着他回来。

　　跑来跑去的活忙完，手里的活就像一堆山一样，忙忙碌碌也才解决一半。中途导师找了他一趟，也就那时候闲下来一点。

　　学生会很快没人了，窗外的夕阳落下，黑夜便冲进了天空，强势的占据了这一片，周遭静谧的使人忘乎所以。

　　方绥一直忙到十点左右，先让自己停下来的是无时无刻不在讨伐的胃——他的晚饭又没吃。他好像很不习惯“晚饭”这件事，譬如他的生活只习惯白天一样。
　　吃了缓解的胃药，方绥又忙碌了一会儿，才想着收拾收拾回到另一个使他安心的空间。

　　然而他刚收拾东西准备走时，头顶的灯泡突然闪了几下，就当方绥以为是电流不足导致的原因时，灯泡嘣了一声，灭了。四面八方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可以借助的光亮。

　　方绥愣了一下，收拾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理智在疯狂的保持冷静，但另外一道呼之欲出的恐惧却飞快地吞噬了这点微不足道。

　　他还是没逃离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