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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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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亦安还偏偏离他极近,完全不需要使用正常的声音当着本就在议论他们关系的人听,但这也就说明,陈亦安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几个结伴的女生听到后,即使刻意压住了震惊的声音,还是被耳朵好使的方绥听到了。
方绥微微蹙眉,就算情绪再淡,依旧被陈亦安的不顾后果,随意散漫给气到。他是毫不在乎,可方绥不想成为与他一同出现在别人口中的话题人物。
他半睨着陈亦安,短短几秒,发出了一声嘲笑。
对,是嘲笑。
陈亦安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淡人身上看到这副样子,他还以为他没情绪呢。
可是人又怎么会没有情绪?
只是每个人选择自己舒服的情绪无法让人理解罢了。但每个人都是个体的,哪需要别人理解,做好自己,总会有人会去想要了解甚至去理解那样的你。
而陈亦安这一刻,对方绥的探索欲又往上升了一步。他倒要看看埋在深底的方绥是个什么样的——是理智的还是脆弱的,又或许是满身淤泥后,伪装起来的敏感者。他现在对方绥身上的迷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定住这个只有不到几米的近距离,茫然地问:“你笑什么?”
“允许你无耻,不许我笑了?”方绥像是释放了怼人的本事,但又怎么确切地说他本来不是这个个性的人呢。话少且平淡的刻板印象在认识他的人身上留下了印记罢了。
陈亦安嘴角噙着笑,冷峭凌厉的眉峰温柔认真,出口的话也跟逗小孩似的:“实话实说也有错?方大学霸,有的时候人不能太木讷,学习的知识只能用在学习上,而生活,需要探索欲才会有新鲜感。”
“本来这枯燥的生活是挺无趣的,但奈何出现了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陈亦安说,“方同学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方绥盯着他不正经的脸看了几秒,推开他,说:“你恶不恶心?一个男女通吃的人物,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大张旗鼓,喜欢男的是很光荣的一件事吗?”
陈亦安还点了点头,“方同学不喜欢同性恋?”
“不只同性恋,我什么恋都不喜欢,尤其讨厌同性恋。”
“那巧了,我有一套专门让人接受同性恋的方法,要不要试一试?”
“……”方绥忍住一切愤怒的情绪,但还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有病。”
陈亦安笑,“方同学不太会骂人啊,要不要我教你?”
方绥吸了口气,淡淡道:“陈亦安,我明确告诫一句,你的追求我拒绝,以后也别为了给我送饭特意请别人,除了孙央宣喜欢,没人想接受。我厌恶同性恋,就相当于讨厌臭水沟里的污水,甚至更甚。别再我身上花心思,不然你也会沦为我讨厌的东西。”
“难道讨厌不是比喜欢更难忘记么?”
“……”
怪不得无耻,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
怪不得成为话题人物,什么话都敢说,脱口而出,游刃有余,谁不吹捧他一下。
方绥看向一旁,打算洗洗眼睛,头一转,谁成想四处布满了假装散步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但确保他们的对话肯定被听了去。
方绥抿紧了唇,简单一扫就能看出人群里流露出来看好戏的嘴脸。他又重新对着陈亦安的脸看了看,默不作声,又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陈亦安:“……”
还挺可爱。
但这事到底没被传出来,陈亦安也大概摸出了方绥的态度,要是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保不齐被方绥讨厌到骨子里。
虽然他不怕被讨厌,但他很想感受一下被方绥喜欢的感觉。
经过一晚的思考,难得把激进的思想压下去,变换为循序渐进。
陈亦安开始认真对待学生会副主席的职位了。
清早,露水潮湿,透着花草的清香,方绥七点一刻去开了学生会的门——后来孙央宣是找他拿回钥匙,但他婉拒了,反正也没事,也喜欢一个人待在学生会,他也就担任了这个职务。
按往常,一般八点左右才会陆续来人,但今天开门没多久,门外就传来的脚步声。虽然学生会不隔音,但也不至于能听出脚步声,可奈何方绥耳朵好使。也可能是精神极度敏感吧。
方绥探出头想看是谁来这么早,当一个与门框一样高的人出现时,方绥的情绪不但没松懈,还警惕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先发制人。
陈亦安在他对面坐下——左林西的位置,随便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声音很淡:“我来当然是工作的。”
此时太阳刚升起,树叶像是漏了洞的帐篷,遮了一半,另一半变成细小的斑点在桌上停留,而后是随着飘起的风。窗户开了一点缝隙,纸张窸窸窣窣,光影一荡一荡,折射的影子落在了骨相完美的陈亦安脸上。
方绥有一刻停顿。要是性子正常点,这张脸应该能吸引更多人。
虽然说现在也不少,但多的肯定是性子使然,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坏坏的男生。
他除外。
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人品不好,还是跟垃圾没什么区别。
“方同学,你打算要看我多久?”
方绥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你长出来难道不就是让人看的?”
“说的没错,那方同学同意让我看看你吗?”嘴上是很礼貌的问了句,但眼睛大方赤裸的根本没那么礼貌。没等他回答,就已经与方绥对上了视线。
两人沉默的观察着彼此,光影不知何时打在地上,在两人之间漂浮着肉眼看不见的灰层,一点一点递进。谁先甘拜下风无人知道,只是方绥的话,倒是一针见血。
“人与人之间,面相是第一接触的印象,可有些人,总会与普通人不同,言论迫使,这也就意味着无法从第一印象来看待。因为最坏的样子刻在心里,还会有人去了解他的好吗?”
陈亦安嘴角蠕动,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管这事是不是指名道姓,他只会就事论事。他开口时,慢慢收起了笑,表情倒是认真了不少,
“有的人坏会坏到骨子里发臭发烂,就算找出他的好,也无济于事,而有的人,单单一件事坏到清新脱俗,自然有他好的点。而我就是确切的后者。”
陈亦安又说:“一件事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好坏,你要去认识他后,他是否依旧那么坏。所以,方同学想认识我么,就当给生活添点乐趣,了解我好不好,再做其他定夺。”
方绥:“我没无趣到去了解一个人的地步。”
“那我了解你好不好?”陈亦安的表情很认真,要不是知道他什么性子,还真以为他是个多好的人。
“不好。”
陈亦安又笑了,但明显是被气的,“有没有人说你这个人很没有人情味?”
“有,孙央宣,但他至少没有像你这样死皮赖脸。”
“可是怎么办啊,我就喜欢挑战难度高的。”
方绥:“……”
方绥垂下眼,心无旁骛的无视他的存在,接着忙碌自己手上的事。
学生会进入热闹期间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但等人齐了,任务也落了下来。
短短一个月的接触,方绥最崇拜的就是舒以楠。
她性格很好,做事条理有序,不会因为时不时发生的意外而有任何情绪,只会更加冷静,想出办法去解决,也不会给做错的人留下自责。因为她说:“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一次两次是可接受范围,但到了第三次,就不是任何理由能解释通的,那才是真的错了。”
一开始方绥带着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觉得孟凌把带领这个事情交给主席办的唯一女性很疑惑,但也是这种疑惑,让方绥难得产生的欣赏欲日渐增长。
舒以楠全权负责了主席分配任务的工作,她是按照每个人管理的部门,这也让方绥跟陈亦安匹配成了一队。
等各自去忙活后,孙央宣蠢蠢欲动要调侃陈亦安的心便呼之欲出,“太稀奇了,居然比我来的都早,是不是最近打算好好认真了?”
“是有这个打算,要是某人不嫌弃,我可以二十四小时都在。”
这个“某人”就说的很明显了。
方绥收拾着东西,听闻,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还正好被陈亦安捕捉。
他大大方方看,也大大方方收回。
“谁啊!你该不会看上学生会的谁了吧?”孙央宣激动过后就是吃瓜。
陈亦安点头。
“哪个部门的女生?也没见你对谁上心啊。”孙央宣一头雾水,把认识的女生想了一圈,都没找出陈亦安喜欢的类型。
“不是女的。”
孙央宣:“……”
方绥:“……”
这人上辈子是只狗么,这么会不要脸的发情。
“陈亦安!”孙央宣一脸无法接受,“你……你你你能不能正常点!”
“这算不正常?藏着掖着,让你亲自发现?那不是更让你难以接受。”
孙央宣哑口无言。他就是喜欢陈亦安坦诚的性子才愿意跟他交朋友,但接触下去,也是这副坦诚样,让他后悔的。
陈亦安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只有想不到就没有他不会做的事,还不分场合。
也不知道左林西是怎么跟他认识十多年的。
但据他了解,陈亦安以前可不这样。孙央宣本想找找改变陈亦安的原因,看看自己能不能用这原因来挽回陈亦安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但他好像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陈亦安的身份要么干净的跟张白纸似的,要么污秽的像一坨狗屎。
找不到所谓的理由,孙央宣也就自欺欺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陈亦安的关系倒是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孙央宣又站了一会儿,恍惚地转身走了出去。
方绥盯着他还没放下的嘴角,说:“你还挺满意。”
“有一点,但要是他接着问下去,那你可能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不保了,那才会是我最满意的。”
“满意个屁。”
“方同学,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自己很不文明,脏话挂嘴边可不符合你营造在别人面前的人设,被人听到了,可能不太好,但我是不会介意的。”陈亦安笑眯眯的,告诫一半,调情一半。
他还真玩的很溜。
方绥低头翻了个白眼,拿上笔记本,转身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回身说了句:“别跟着我。”
“舒以楠说了我们一队。”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陈亦安点头,不动了,看着他离开了视线里。
一下午没有任何靠近的意思。
晚上却成为了一个默默的护草使者。
方绥照常走在无数次且熟悉到哪个位置有坑的马路上,十点后的街道安安静静的,与几条街外热闹的商业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这里像是脱离尘世的小镇,僻静又漆黑。
便利店又放出了“熟食特价促销中”的牌匾。
方绥就跟习惯似的,又停在了门口,站了会儿,才走进去。
陈亦安也仿佛被他养成了习惯。看着他如第一次一样买了两块面包,一个吃着,一个塞到了口袋里——这次他能猜到些原因了——当第二天的早饭。每天好像都是这套流程。
他进去一样买了特价的熟食。默默地跟着他。
第一次倒是没感觉出方绥日复一日的情绪,这次却浓重地飘在了他的心头上——很孤独,却又极度享受,很警惕敏感,稍微发出一些声响,整个人就停下了脚步。陈亦安肉眼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子紧绷了起来,随后一脸顽强地朝发声地看去。
这也就导致陈亦安不能靠太近。会吓到他。
他想不到方绥经历过什么,但他满身带刺带壳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疼。
明明他没那么苦,明明每个人都会有脆弱不堪的一面,但这种脆弱在方绥身上,好像与表面形成了很割裂的关系。
这条街突然比往日黑沉了许多,仿佛透过这层黑,看清了一个人的本质。
越平淡,越易碎。
越毫不在意,越使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