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似知了

21、吃醋

　　都说酒后吐真言，但方绥却不信这歪理，即使这件事发生在他无比相信的陈亦安身上，他也不敢完完全全寄去他身上所剩无几的希望。
　　这话就跟承诺似的，没那么轻易说出口。

　　这晚，也没方绥想的简单，难得失眠了。

　　天还没亮，半醒半睡中，方绥紧绷的神经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传出轻微的声音，一下坐了起来，去开门时，与拿着水杯要回房间的人正好对上了视线。不知为何，方绥觉得此时他们的对视莫名有些尴尬。突然的接吻都没有这种感受。

　　陈亦安刚喝了口水，咽下后，嗓子朦胧又清脆，看他的同时，也观察到了他眼底的黑眼圈，问：“吵到你了？”
　　“没有。”方绥纠结了几秒，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了出来，“陈亦安，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陈亦安一顿，似乎在思考，半天没说话，这期间，方绥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知道答案了。他显然不记得了。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该解愁的事没解掉，重要的话倒是忘的一干二净。
　　“没事了，不是重要的话。”

　　陈亦安试探询问，“我说的话让你生气了？”
　　方绥说：“没有，就是想让你知道，有些话要在清醒的时候说，要在有能力实现的时候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程没看陈亦安，自然看不到一双由期待变漆沉的眼睛。
　　陈亦安没说话，方绥也没打算让他说些什么，话停了几秒，才转身进屋。

　　门关了很久，客厅也陷入了漫长的宁静，冷空气源源不断，手中的水在不知觉就凉了，在少年的手中泛起了波澜，他僵在原地好久好久。

　　这次后，方绥明显没有以前依赖陈亦安，像是体验卡到期，按部就班的就跟普通室友，需要再度给予充分的安全感。

　　新学期，学生会就没有那么忙了，相反最近在号召一些新鲜血液的学生加入，同时还有一个大型的毕业典礼。

　　方绥对这种高调的演讲不感兴趣，孟凌劝说了好多次都没得来他的松动，到最后实在没招，自作主张的在演讲者上写了陈亦安的名字。
　　他是当着方绥的面写的，还叮嘱了一句：“你回去跟他说一声。”

　　在那次全校皆知的话题里，方绥跟陈亦安在一起的事已经让不少人知道了，但仅限学生会。
　　孟凌一开始也无法相信，但到底是学生会的主席，见过的大场面可比这震惊多了，缓了几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自己跟他说吧。”
　　“怎么了，吵架了？”孟凌说，“你说的话他同意的几率要大。”

　　方绥固执道：“谁说都一样，毕竟这是公事，不应该跟私事混为一谈。”
　　孟凌愣住，被方绥的气压难得震慑了几秒，缓缓点了头。

　　方绥回到了主席办，房间只有左林西在，他坐下没多久，一道目光就落了过来。
　　方绥抬头。

　　左林西说：“你心情看上去不太好，跟陈亦安有关？”
　　“……”方绥顿住，“不知道，应该吧。”

　　说是跟陈亦安有关，不如说自己失去了理智，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他这么后怕与陈亦安的未来。
　　他不喜欢先规划以后，因为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一步一步，顺其自然的，会让他没那么期待一件事的发生，也就不会有失望。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做好准备了吗？”左林西垂了垂眼，话里话外无不透着不急不躁的温柔，“虽然以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晚了，也跟我这个外人没什么关系，但出于朋友的考量，我还是想问问你，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理智的吗？”

　　方绥盯着左林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惜字如金的左林西说这么多话，却里里外外都在为他的选择而再三确定。
　　朋友？
　　朋友应该比哪一段关系都要纯粹吧，毕竟没有尔虞我诈，只想让对方是开心的，是幸福的。

　　方绥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太对的起这份喜欢，左林西也很快看出他的态度，不动声色地与他默认一个答案。

　　陈亦安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目光明确地盯着左林西，语气冷淡：“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一些正常交谈。”
　　“真的？”

　　左林西笑了声，很温柔，却有股挑衅，“要不你问问方绥？”
　　陈亦安安静了。
　　他看向他。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陈亦安还没走近，手里的午饭刚打算往前递去，就被突然跑进来的孙央宣撞了一下。这还不是最过分的，过分的是无视他，拉着方绥一起去了食堂。方绥没拒绝。
　　几秒后，左林西发出了一声嘲笑。

　　陈亦安无奈又生气，这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怎么也算不上舒服。

　　盘碟与桌面碰撞，擦出不小的声音，但很快被嘈杂的食堂掩盖。孙央宣狼吞虎咽般吃下两口，问道：“你是不是跟陈亦安吵架了？”
　　“……”
　　怎么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很明显么。

　　“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脸上是看不出来，陈亦安脸上就不一定了。刚刚从我面前过去，脸黑的感觉要找个灯才能看清他是谁。”

　　方绥被他的夸大其词逗笑了，而后还没说话，就听孙央宣惊讶道：“卧槽！方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
　　“好看吗？”陈亦安也说好看。
　　“嗯，”孙央宣重重地点头，“好看到要是你没跟陈亦安在一起，能俘虏不少女生的芳心。”

　　方绥吓地收了笑，他可不想被那样的场景包围。
　　“以后多笑笑，不要老想着给陈亦安笑，太便宜他了。”
　　方绥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点了点头。

　　可谁知，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在了身后陈亦安的耳朵里。
　　“不便宜我，难道便宜你？”他走到两人之间站定，眼神带着目中无人的冷冽，仿佛单单与他对视，就后背发凉，双手插兜，浑身低气压时，更甚。

　　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绥疑狐地想。

　　孙央宣嘴里刚塞了一口饭，被他这么冰冷的话一说，差点呛到，但也没躲过。咳得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还有从脖子蔓延到脸上的泛红。
　　还是方绥赶紧给他递去了水，才让他缓过来窒息的恐慌。

　　然而这样的举动就引得陈亦安的不满，他蹙眉凝视着方绥，可后者一眼没看过来，眼睛里担心的模样，他甚至都想掐死孙央宣。

　　孙央宣缓过来后就指着陈亦安骂，“你有病啊！没事躲人后面听人谈话干嘛？有这闲心，你怎么不去听听你们学生会文邹邹的学习理念。”
　　“关我什么事？”陈亦安语气发沉，“我只在乎我在乎的。”
　　“你打扰我跟方绥吃饭了。”

　　孙央宣最看不得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虽然一开始是被他这个态度吸引才跟他做朋友的，但久而久之，只觉得这种高傲样令人讨厌，尤其是现在这个场景。拳头都握紧了，但下一秒理智回旋，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于他们身上，最终忍了下去，给陈亦安留了面子。

　　“你的占有欲能不能不要这么强？”孙央宣压低声音控诉，“方绥他是个人，不是独你一个人的宠物，他有自己的想法。”
　　陈亦安回了个“哦”。
　　显然没听进心里去。

　　孙央宣也不惯着他，说：“今天方绥答应跟我吃饭了，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说着坐回去，接着把没吃完的饭吃完，但陈亦安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孙央宣挖一口饭刚要往嘴里送，唇瓣只碰到米饭香气，一股莽力就把他扯了起来，而后，自己的位置被一个人牢牢霸占。
　　“陈亦安！”
　　被怒喊的人没理气急败坏的孙央宣。

　　方绥瞧着他，没几秒垂下眼，心里嘀咕，果然干什么都是这样恶劣的，不顾别人的感受。
　　“既然跟你说不通，那我就跟方绥换个位。”孙央宣哼哼两声。

　　然而他的念头还没实现，陈亦安冷硬的口吻便再度传来：“你要是跟他走……”
　　威胁的话又是说一半卡壳，气焰一下散去了一半，他实在想不出来能威胁方绥的东西。

　　在陈亦安眼里，方绥看上去是个飘忽不定的人，他可以全身心依赖他，也可以因为一句话瞬间抽离。看似他很了解方绥，实则对于他的退缩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方绥顿了顿，起身的同时，说：“我答应他了。”
　　也就是在说，他不能因为他，抛弃孙央宣。

　　陈亦安无话可说，静静地看着两人离他越来越远。
　　然而这样的事，还在持续进行中。

　　下午三点，招募会。
　　方绥被孟凌半哄半骗地推坐在操场随便搭建的招募会桌前，“麻烦你了，我有事要去忙，主席办除了你没人能靠谱，我只相信你。”

　　为了让他同意，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孙央宣不靠谱，陈亦安整天没影就算了，舒以楠跟左林西还不算靠谱么。
　　这样想着，身旁的空位落座了一个人，方绥看去，是舒以楠。
　　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一个人。

　　孟凌离开后，舒以楠就开始进入了工作模式，全程没跟方绥说话，除了刚开始的一句，“别紧张。”
　　方绥根本就不存在紧张，一开始还以为就他一个，直到舒以楠来了后，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安全感，所有难题都能被这个女生轻松解决。

　　筛选了一半后，陈亦安像是闻着味似的，从远处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周围的喟叹声也由他的靠近越来越大。

　　方绥是最先看到他的，不知是不是他懒散的原因，感觉他整个人有些疲态，步伐也沉甸甸的，但很快，在议论声开始前先移开了视线。

　　陈亦安的到来，无疑是让这个招募会变得不像样，他还偏偏把唯一能维持秩序的舒以楠弄走了。
　　等他坐下，下一个上前。是一个女生，她脸颊泛红，方绥看一眼就垂下眼，肯定又是迷恋陈亦安的。

　　可陈亦安没这么觉得，这姑娘明显是冲着方绥来的。
　　然而下一秒，女生羞涩开口：“方绥同学，我……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方绥一怔，抬起头，有些惊讶，他原来也有人喜欢啊。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陈亦安直白又霸道地回绝道：“不好意思，方绥同学不喜欢用手机，也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请换个有联系方式的人去要。”
　　“……”

　　方绥觉得他说的有些过分，然后就看到女生低着头离开的画面，背影充满了失落和伤心。
　　他怒慎地看了眼陈亦安，气冲冲地起身离开。在无数道不解的目光下，这个招募会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陈亦安跟上去，路过器材室的时候，方绥的手臂被人一扯，直接进了这个潮湿的房间。

　　可能背撞在了门上，疼痛使挤压的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眉一蹙，一点也不想让面前这个惹他生气的人碰。手抬起，力都来不及使，就听陈亦安说：“我错了。”
　　声音很小，语气很卑微。

　　方绥愣住，手上的力气顿时成了轻飘飘的羽毛，再也推不开他。

　　“可是我不喜欢你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陈亦安克制着说，“不想你跟孙央宣吃饭，因为他而抛弃我，不想你被人表白，有我喜欢你就够了，也不想你冷落我，随时随地做个逃兵，让我患得患失。我也是会害怕的。”
　　呼出的气都成了燎原之火，把心里的疑惑全都烧的一干二净。

　　“陈亦安，我是个人，是个可以有自主想法的人，不是你的私有物。我需要一个累了有家，有人懂的自由。”
　　什么都不能限制灵魂与肉.体的自由，爱也不行。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方绥看的真切，陈亦安的眼睛又红了，哭没哭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占他便宜，在唇瓣要碰上时，方绥躲了一下。
　　他又说：“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话，我们……”

　　陈亦安打断他，“好，但你不能再冷落我了。”
　　“无论我说了什么话，处于什么状态下说的，都是我心底最想对你说的，或许不太正式，但那就是我的承诺。”

　　方绥眨了眨眼，任由陈亦安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几秒后，抱着他的这具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方绥愣住。

　　难道是怕他真的说出分手？
　　可那句话的后面只是让他们好好冷静一下而已。
　　分手的事，方绥不会说，除非陈亦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