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品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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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季知临在月灼的教导下，总算是摸到了炼气的边。
虽只是刚刚入门，离真正的质变尚有千里之遥，但偶尔捕捉到的一缕清气，已足以让她雀跃许久。
转眼便是品剑会之期。众人离了安渡镇的喧嚣，乘车赶往百里外的灵岩山。
万剑山庄便坐落于此山脚下。据车夫说，这山中盛产灵矿，溪流纵横，有山有水，确实是锻剑的好地方。
踏入山庄时，场内已是高朋满座。人虽多，却不闻喧哗。
此处的修士气度更为沉凝，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优雅从容，彼此寒暄问候，多是旧识。季知临一行人与这些修士素不相识，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各式长剑陈列其间，比安渡镇剑市所见更为精美。若说镇上是烟火缭绕的市井菜馆，这里便是雅致考究的私家宴席。
“我怎么闻到一股味道...还有些熟悉...”南宫溯又在嗅闻，不过除了她无人发现有何异味，因此也没有人在意。
季知临一眼瞧见了李主事，笑着迎上去：“李主事！”
李主事亦笑脸相迎，可当目光落在季知临身后的玄英剑上时，那笑容便凝滞了。
季知临忙解释道：“李主事，这剑，我已经和祝桐枝协商好了，以后归我。”
月灼疑惑，逐字道：“协、商？”
“对啊！”季知临用肩头轻碰了她一下，心道：用武力协商，难道不算协商么？
李主事擦了擦额角：“这......祝仙子可不是好相处之人，她竟肯答应？”
季知临拍拍胸口：“你不用担心啊，她不会再寻这剑的麻烦了。”
李主事松了口气，这才问道：“还未请教诸位是......”
季知临笑吟吟报了自家姓名，又引见南宫溯与秦茗。轮到月灼时，她顿了顿，含糊道：“这位......是不愿透露姓名的散修。”
“哦，还有这个。”季知临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一百两，您收好。”
南宫溯瞪大眼睛，错愕道：“你不是说没钱了吗？还说自己拮据，现在倒好，一百两银子买把剑眼睛眨都不眨。你之前该不会是在向我哭穷卖惨吧！”
季知临理直气壮地笑道：“该省省，该花花。衣食住行自当节俭，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买仙剑，我可是绝不会糊弄的。”
李主事接过银票，仔细检查一番，笑呵呵道：“姑娘是个明白人。万剑山庄的剑，您放心使。今日品剑会，诸位尽兴，老身还需向斯庄主述职，先失陪了。”
“李主事留步，”季知临上前一步，“我有要事想面见庄主，可否代为引荐？”
李主事和颜悦色道：“自是可以。只是斯庄主事务繁忙，诸位恐怕需稍候片刻。”
众人寻了处空闲的石桌石椅坐下。
南宫溯又嗅了嗅，神色渐凝：“那味道，更浓了。”
季知临学她也吸了吸气：“你这大夫鼻子忒灵，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和黑影人身上的燥热之气很像。”
季知临一怔，压低声音：“难道山庄与黑影人有牵连？”
南宫溯起身：“我去查看一番便是，你先不要声张，待会和庄主正常交流即可。小神婆，跟我一起去。”
秦茗有些难为情：“南宫姑娘，今日占卜显示宜静不宜动，我们还是不要乱逛了。”
“你怎么每天都要占卜？”南宫溯挑眉，“如果占卜出来今日不适合吃饭，你是不是就要饿上一整天呢？”
秦茗不好意思地笑了：“南宫姑娘，这是我的习惯使然......况且，神明不会让人不吃饭的......”
“少啰嗦，跟我走。”南宫溯不由分说，“还有，不要再叫我南宫姑娘，听着酸文假醋的。”
秦茗绷紧了身子：“好的，溯溯。”
南宫溯浑身一激灵：“咦呃，算了！你还是别改口了。”
秦茗抿唇轻笑：“好的，南宫姑娘。”
“为弥补你方才对我造成的伤害，说什么也得陪我走这一趟。”南宫溯不等她反驳，拽着人便往山庄深处去了。
季知临看得直乐：总算有人能让阿溯吃瘪了。秦茗看着温温柔柔，膈应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好玩好玩真好玩。
眼下只剩她与月灼二人。月灼依旧戴着斗笠面纱，她厌恶极了祝桐枝，自然也不愿意与其相认。
季知临托着腮，目光不知不觉落在月灼身上。面纱朦胧，更添神秘感。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
正恍惚间，一道瘦削身影缓步而来。
来人脸庞苍白如纸，仿佛久未见光。身形单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散。虽形容忧郁，嘴角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不知是强撑，还是真心。
她走至季知临面前，轻声道：“季少主，在下斯华年，万剑山庄庄主。有失远迎。”
又向月灼颔首：“道友好。”
月灼淡淡回礼，未语。
季知临暗暗咋舌，以铸剑闻名的万剑山庄，统领它的竟是这样一个文弱的年轻人？她原以为会是个如秦秀荣般精干的中年人呢。
“斯庄主认得我？”季知临记得自己只向李主事提过来自魔窟，并未言明少主身份。
斯华年微微一笑：“其实，万剑山庄与魔窟也有过生意往来。”
季知临疑惑：“可魔窟上下，几乎无人用剑。”
魔窟众人素来嗤笑剑为君子饰物，华而不实，是花架子，更为推崇刀斧的狠辣直接。
“万剑山庄，铸的是兵刃，不单单是剑。”斯华年语气平和，“刀枪戟斧，只要付得起价，皆可打造。庄中千百张口要吃饭，铸剑造刀，无非都是生意。”
季知临恍然，心中却浮起一丝怅惘。母亲从未与她提过这些。每回她问及公务，母亲总是温柔避而不谈，待她转身，却又恢复冷厉神色与下属商议，与面对她时判若两人。
斯华年继续道：“只是这几年，风向变了。伴云仙门虽未明令，却暗中煽动，与魔修切割成了最大的正道。若不断了这路生意，山庄便会沦为所谓邪魔外道的同伙。”
“所以，不是不能造，而是不敢卖？”
“季少主透彻。”
季知临心中了然，正色道：“其实今日前来，是想告知庄主，我听到祝桐枝她们在密谋把山庄变成剑库，好像还在打什么......地火的主意。”
斯华年听罢，竟无奈一笑，似早有所料。
“多谢少主告知。此事，我早已知晓。”
“那你更应该防备起来，你有准备吗？”
斯华年垂眸，笑意苦涩：“猫若存心吃鼠，鼠的防备......有用么？”
一旁静立的月灼忽然开口：“你可以寻狗相助，牵制猫。”
季知临眼睛一亮：“正是！我也瞧不惯她那副嘴脸，不如我们联手？”
她看向斯华年，二人目光相接，竟生出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仿佛在合计什么有趣的恶作剧。
恰在此时，远处人影晃动，祝桐枝一行鬼鬼祟祟从后山方向走出。
季知临以目示意，斯华年瞥了一眼，淡然道：“她们早将山庄当作后花园了，来去自如。”
祝桐枝渐行渐近，目光扫过季知临，讥诮道：“这等魔修，也配出现在此？”
斯华年：“祝仙子，来者是客。”
“客？我知道你们以前和魔修不清不楚过，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想公然背离正道吗？”
季知临冷眼瞧着祝桐枝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嗤笑：那夜在客栈喝得形骸放浪，今日倒装得人模人样。
她曾以为仙修皆是仙风道骨的正人君子，自觉被轻视也无话可说。毕竟魔窟行事，确实野蛮了些。可如今见了祝桐枝这般虚伪作态，忽然觉得，这样的人，凭什么骑在她头上？
心思飞转间，母亲“出门在外，务必低调”的叮嘱已被抛诸脑后。此刻她只想狠狠出一口恶气。
季知临狡黠一笑，假模假式道：“你怎么又发起癫了？莫非那夜喝成猪头，至今未醒？”
她往前半步，接着故作夸张道：“知道我是谁吗？玉苍魔窟的少主，今日的小魔头，未来的大魔头。我劝你放尊重些，魔窟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轻则头骨当酒杯，重则剁碎喂枭鸟。自己掂量掂量，别以为我好欺负。”
祝桐枝听得头皮发麻：“原来是你！与你那疯癫娘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说你还来仙门拜过师，可惜我当时在外出差，未能亲眼瞧瞧你那滑稽模样！”
身后众人哄笑。
季知临不恼反笑：“出差？说得真好听。我看是带着七个跟屁虫，如流寇般四处惹是生非吧。”
祝桐枝咬牙：“好好好！我家姜掌门人美心善，昔日不避仙魔之别，与你娘尚有往来。谁知你娘竟自视与掌门平起平坐，教出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季知临倒也受用：“你说对了，我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怎么了？”
月灼冷冷道：“说你自身便罢，何必句句拉扯你掌门人。”
祝桐枝猛地转向月灼，眼底掠过一丝惧意，却又强撑气势：“你究竟是谁？既是仙修，为何与这小魔头为伍？那夜我饮酒误事，才让你侥幸得手。若真剑对决，你未必能胜！”
说着她竟伸手，欲掀月灼面纱。
月灼疾如闪电，一把扣住她手腕。五指如铁钳般收拢，灵力深透骨髓。
祝桐枝痛得面目扭曲：“放......放手！”
月灼松手，森森道：“就算你清醒，也毫无胜算。”
祝桐枝踉跄退后，羞愤交加，“锵”地拔剑。身后七人亦同时出鞘。
季知临的玄英剑应声离鞘，绯光流转。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
这动静一闹，四周本在品剑的众人皆朝这里投来目光。
斯华年急步上前，连连拱手：“诸位、诸位！可否赏鄙人几分薄面，莫要在品剑会上动武啊......”
祝桐枝剑势一顿，冷哼一声，收剑回鞘：“斯庄主，我也没工夫在这里和闲杂人等纠缠。只希望你记得，我们之间，尚有一场要谈。”
斯华年苦笑颔首：“是是是。”
“我们走！”祝桐枝拂袖而去，一行人径直走向大堂。
斯华年回头看了眼季知临，轻轻摇头，神色无奈，亦转身离去。
季知临冲着祝桐枝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学着她语调怪声道：“要谈？呸！不就是想吞了万剑山庄么？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她转头对月灼道：“等着瞧，我偏不让她如愿。”
月灼静立片刻，方道：“若她存心吞并，便不会善罢甘休。眼下不过是缓兵之计。”
季知临心头一凛，她虽不谙仙门内务，但在魔窟耳濡目染，深知若没有母亲的默许，底下人绝不敢在外如此跋扈。
同理，祝桐枝这般嚣张，恐怕至少得了姜林野的默许。这种情况下，姜林野不阻止，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支持。
此刻与祝桐枝作对，恐怕便是和整个伴云仙门作对。
可即便如此，她仍想助斯华年一臂之力。若万剑山庄注定沦为剑库，至少......要让这个过程慢一些。
正在季知临沉思之时，远处传来南宫溯的嚎叫声：
“我说大姐，大姨，大姑奶奶，求您行行好，放了我！”
季知临循声望去，只见南宫溯与秦茗被两名守卫反缚双手，自后山方向押来。
南宫溯哭丧着脸：“我只是个治病的，她只是个算命的，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修为啊，值得您浪费两幅捆仙绳吗？”
一名守卫喝道：“闭嘴！一路上就你嚎得最响！”
秦茗垂头丧气：“哎......南宫姑娘，我早说了，今日真的宜静不宜动......”
另一名守卫怒道：“山石上写得明明白白，山庄禁地，禁止入内，你们是瞎了吗非要进去！问你们要令牌也没有，不知怎么混进来的！赶紧滚，再也别来！”
南宫溯愤然：“我不是说了吗？我朋友有令牌！”
“鬼话连篇！你朋友在哪儿？我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季知临连忙上前，满脸堆笑：“诸位息怒，我就是她们的朋友。她们二人许是逛迷糊了，误入禁地，绝非有意。”她取出李主事所赠令牌，“您瞧。”
守卫验过令牌，神色放松了一些，松了捆仙绳：“下不为例！”
“是是是。”季知临笑容愈发殷勤。
待守卫走远，她才与月灼一同扶住二人，低声道“你们不是去找燥热之气了吗？怎么找到人家禁地去了。”
秦茗揉着手腕，默默看向南宫溯。
南宫溯瘫坐石椅，五官皱作一团：“痛痛痛，痛死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南宫溯缓过气来，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沉冷：
“我发现......山庄后山的地火之中，有着与黑影人身上相同的燥热之气。”
季知临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品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