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查兮

4、狗皇帝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道圣旨便从皇宫加急传出，送抵百官府邸。百官拆开圣旨一看，皆面露震惊——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今日罢朝一日，全体官员，凡从九品及以上者，皆需步行至皇宫内天坛行祭祀之礼！

　　要知南魏皇宫自建国始，便不停扩建，修至如今的规模，哪怕从内宫门才下车开始步行，走至天坛也至少得两个时辰。

　　步行过去，简直要人命。

　　此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高兴有人愁，而且刚出来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很快传遍京都。要知道，这是自先皇后薨逝、先帝下令罢黜南境诸神祭祀以来，整整二十年里，南魏国头一次举行由皇家亲自操持的大规模祭祀，规格之高，堪比祭祀天地。

　　官员们虽满心疑惑，却不敢有半分怠慢，纷纷换上朝服，准时赶往深藏在大魏皇宫内，于百年前修建，兴盛一时却荒废已久的天坛。

　　天坛之上，顾北渊身着玄色祭服，腰束玉带，手持玉圭，一步步走上祭台。祭礼流程繁琐而庄重，从迎神、奠玉帛，到献爵、读祝文，他全程神色肃穆，每一个动作都标准无差，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直到夕阳西下，最后一道祭祀流程结束，这场耗时整天的祭祀才终于落下帷幕。

　　待这一切忙碌完，顾北渊回至寝宫时，天已彻底昏暗，殿内点起宫灯，暖黄的灯光将大殿中陈设映得愈发雅致。

　　他刚踏入殿门，便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难掩帝王的威严：“都下去吧。”

　　“诺。”殿内候着的婢女们不敢多言，齐齐屈膝福身，动作轻缓地鱼贯而出，走到殿门口时，还特意放慢脚步，轻轻关上了房门，将殿外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房门关上瞬间，殿内一处雕花屏风后，南星缓缓探出头来。她屏息凝神，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蹑手蹑脚朝着顾北渊的背后靠近——她今日特意等在此处，就是想给这个“狗皇帝”一个惊喜，顺便看看他祭祀后的反应。

　　可谁知，她刚走到顾北渊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泛着凛冽寒光的宝剑便骤然出鞘，剑刃轻轻攀上了她的脖子，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让她浑身一僵。

　　“狗皇……。”南星原本到了嘴边的“狗皇帝”差点脱口而出，感受到脖子上越来越明显的寒意，她瞬间识相地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语气也软了下来，连带着眼神都多了几分无辜。

　　顾北渊根本不用回头也猜得到身后是谁。他冷哼一声，剑刃微微一收，随即手腕翻转，宝剑便“嗡”的一声归鞘，只留下空气里还未散去的剑鸣。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南星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开门见山地质问：“你要的祭祀，朕已办到，朕所想要的，神女又该如何兑现？”

　　“这个简单！”
　　听到顾北渊的话，南星瞬间松了口气，先前的拘谨一扫而空。

　　只见她自信地扬起下巴，右手轻轻一抬，掌心便凭空凝聚出一团莹白水球。水球约莫拳头大小，在人掌心上方缓缓悬浮着，表面还泛着细碎的水光，看着格外神奇。

　　“你看，我能凝水，亦能控水，解南境之旱根本不问题！”

　　顾北渊的目光落在那团水球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对于眼前这个自称“南境守护神”的女人，他心里早已多了一些大概的推测——对方确实有几分特殊能力，却并非无所不能。

　　昨日在梦境里，他便察觉到对方神力弱到不行，如今这小小的一团水，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质疑：“南境千里旱土，你这一团水，实在过于渺小，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如何能成？”

　　“现在看着是只有这么点，可谁知道我不能变出一缸，一塘，一湖，甚至是一江之水呢？”

　　“就算如此，这也终究是近水，如何解得了偏远之地的远渴？”

　　南境共分九州，离京都最远之地可达千里。

　　南星自然知道顾北渊心中顾虑，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的话脱口而出，语气格外笃定：“这个你不必担心！明日随我到城外找一片荒田。届时只消我给你露一手，便自有答案，保管能让你看到退旱解灾的希望！”

　　说罢，她学着话本里方外隐士的模样，两手背在身后，微微昂着头，故意放慢语速，故作深沉地踱了两步，想装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

　　可谁知，她这一动作，先前悬浮在掌心的水球便没了神力支撑，“啪嗒”一声应声落地，砸在光洁的金砖上，溅起一滩细碎的水花，还沾湿了她的裙摆，瞬间将她故作深沉的模样打破，显得有些滑稽。

　　顾北渊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依旧严肃：“既如此，那便先让朕见识见识神女的本事。今晚，就劳烦神女将这宫内的水缸，尽数填满了。”

　　“没问题！”
　　南星想都没想便答应得格外爽快。

　　笑话，不就是填水缸么？对她这个“守护神”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想象得很是美好，可当她看清宫内各处摆放的水缸个头之巨，数量之多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宫殿的庭院里、走廊旁，甚至连殿门两侧，都整齐地摆放着大缸，这些水缸个个比人还高，口径宽大，足以装下三个成年人，粗略一数，竟有上千个！

　　张了张嘴，南星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悔意：完了，是自己大意了，这狗皇帝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可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未免太没面子。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始凝水填缸，从夜幕降临，一直忙到天快亮时，才终于将所有水缸都填满。

　　老天爷，如果她南星有罪，还望降下天罚直接折磨于她，而不要让这姓顾的臭皇帝来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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