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查兮

3、信仰之力

　　收回目光，南星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三年前，天庭掌管布雨之事的水神.泠荀，与火神.炎熠因地界划分起了冲突，二人在天庭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泠荀闭关疗伤至今，根本无力施法布雨，这才致使天下大旱。

　　我看着南境百姓受苦，本想以一己之力引雨救民，却奈何没了信仰之力支撑，神力低微得可怜，连一场小雨都引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却无能为力。”

　　“若你所说为真，天庭中难道就无人能管此事？”顾北渊终于按捺不住，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若这世间当真有神明，那天庭神明众多，总不至于因两位神明受伤，便放任人间百姓受苦受难，却坐视不理至今。

　　“你有所不知，”南星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无奈。“人间一年，天上不过才一天。如今人间大旱三年，在天上其实也才仅过去三日而已，此事或许还未传到天帝耳中，即便传到了，等天帝查清缘由，派其他神明接手布雨，再等泠荀伤愈，天上不过再耗几日，可人间就是数年——待到那时，众生怕是早已尸骨无存，南境也彻底成了死境。”

　　“需要朕做何事？”

　　不知为何，顾北渊看着对方眼底真挚的悲痛与无奈，想起水镜中惨烈的景象，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愿意为之一试，连语气都比方才软了几分，没了之前的探究与怀疑。

　　南星闻言，眼中瞬间重新亮起了光，喜出望外的往前一步，一把抓住顾北渊手臂，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语气里满是激动：“我需要信仰之力！

　　只要有了足够的信仰之力，我的神力就能恢复，不仅能引雨救南境百姓，还能护住南境此后数年平安！”

　　顾北渊皱了皱眉，问道：“如何获得信仰之力？”

　　“很简单，”见人果真开始相信自己，南星松开对方手臂，语气也轻快了些。“让百姓信奉南境守护神——也就是我，南星。你可以下旨，组织百姓在南境多地修建庙宇，每日供奉我。无需香火供奉，百姓的每一份诚心，都会转化为信仰之力。”

　　顾北渊听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黑得能滴出墨来——如今南境民不聊生，百姓连一口粮都吃不到，有的只能咽土果腹，流离失所者更是不计其数，哪来的人力、物力去大兴土木，只为了给人修建庙宇？

　　这提议，简直是天方夜谭，又过分得可笑。

　　南星见他脸色不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解释：“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要你为我修建多华丽的庙宇，只需在各地立一尊我的石像即可，露天的也行，绝对不会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若是实在连石像都立不起，也没关系，大不了——你信奉我就够了！

　　对，有你就够了。

　　帝王乃九五之尊，身上带着人间最强的气运，你的信仰之力，可能比千数之多的百姓加起来还要强大！”

　　她想了想，又急忙补充，生怕顾北渊不肯信：“你要是不信，可以回想一下，今日晚间批阅奏折时，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声音却始终看不到人影？

　　等我能获得你半数的信仰之力，我就能彻底拥有实体，不再像现在这样，只能在梦里现身见你了！”

　　顾北渊沉默片刻，指尖轻轻动了动，最终缓缓开口：“朕……尽量试试。不过，你自称是南境守护神，既为神女，又为何要蒙面遮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此问一出，南星的身体蓦地一僵，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顾北渊，紧张到连耳尖都似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她总不能告诉顾北渊，二十年前，她在南魏皇宫里的神像被他爹——当时的南魏君王，以“破除迷信”为由下令砸毁，若不是本体神像尚在无人踏足之所的一处密林中，及时护住了她一丝灵识，只怕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南星如今蒙面，一是怕顾北渊认出自己眉眼（当年神像的面容，便是她如今的模样），勾起旧怨；二是怕顾北渊非但不信她的话，还派人顺着线索，跑到密林深处找出她藏着的本体神像然后毁掉。

　　到时，她可就真的还死得透透的，还无力回天了。

　　当然了，这些话可是绝大的秘密，她自然是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我神力不够了……”南星为了逃避问题只能装作没了气力，指尖萦绕的微光骤然黯淡，连声音都染上几分虚浮。她望着眼前逐渐扭曲的梦境轮廓，语气里满是仓促，“支撑不了这梦境。

　　顾北渊，希望你我能早日再见！”

　　话音尽落，她猛地收回探入梦境的神力，原本清晰的画面如碎镜般崩裂，连带着她的身影也瞬间消散在虚无里，根本不给人再追问自己的机会。

　　顾北渊只觉自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便从混沌中惊醒。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映入眼帘的是明黄黄绣着缠枝龙纹的床帷，触手所及是冰凉丝滑的锦被——这里是他的寝宫，并非方才那片云雾缭绕的梦境。

　　他下意识抬眼四望，殿内静悄悄的，唯有窗外漏进的晨光落在地毯上，哪里还有那位蒙着浅蓝面纱、指尖能凝出星光的女子身影？

　　要自己信奉她么……

　　男人缓缓起身，锦被从他肩头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

　　他坐于床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沿的雕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似有疑虑，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那女子自称南星，是南境守护神，可三年来，南境大旱，百姓流离，从未有神灵显迹，她的话，究竟可信几分？

　　可若不信，那真实到仿佛能触摸到一切的梦境，又该如何解释？

　　顾北渊思绪很乱，总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但目前燃眉之急还是南境旱灾之困，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下不提。

　　所以，他这次决定信人一次。

　　希望对方不会让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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