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糖》木本俞

34、重铸之刃

　　周烬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额头死死抵着那枚打开的怀表。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崩溃，却是最彻底的一次。
　　第一次心智重铸，是在他七岁那年。星轨司的银针刺入幼小的大脑，将"周烬"这个存在彻底打碎重组。母亲的怀表在混乱中掉落泥泞，他眼睁睁看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二次心智重铸，是在他十六岁。一次任务中意外的情感波动，让埃里克判定他的"理性纯度"不达标。那次重铸更加深入，几乎抹去了所有关于"甜"的感知。
　　而现在是第三次。凌清泓那声无意识的"哥...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了被层层封印的情感禁区。
　　"逻辑...错误..."他嘶哑地低语，墨色瞳孔中的星辰碎屑疯狂碰撞。"必须...格式化..."
　　这一次，他选择了自我重铸。以残存的理性为熔炉，将那些汹涌的情感、痛苦的记忆、温暖的碎片...统统投入其中，进行最残酷的自我格式化。
　　当怀表的咔哒声响起，周烬重新站起时，他已经是经历过三次重铸的完全体。绝对的理性，绝对的冰冷。
　　星轨司，第八层，"织星者之巢"。
　　银色光茧中，凌清泓的惨叫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埃里克注视着光屏上跳动的数据，银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心智重铸完成度：99%。很好。"
　　光茧消散，一个眼神空洞的"凌清泓"缓缓坐起。他的重瞳中不再有琉璃色的月华，只剩下无机质的寒光。
　　"代号：刃-II。"埃里克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回荡，"你的导师已经在等你了。"
　　实验室的银门无声滑开，周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银灰色的西装一丝不苟，墨色的瞳孔中星辰以完美的轨迹流转。
　　"周烬司长。"埃里克转身，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这是你的新学生。"
　　周烬的目光落在凌清泓身上，如同在评估一件武器："他的重铸完成度？"
　　"99.7%。"埃里克说，"剩下的0.3%，需要你来完成。毕竟..."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你是经历过三次重铸的完美范本。"
　　周烬走向凌清泓，每一步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
　　"站起来。"
　　凌清泓机械地执行指令，动作流畅却毫无生气。
　　周烬取出一颗琉璃糖，真正的、散发着清冽甜香的琉璃色结晶。这是星轨司特制的能量补充剂，也是...测试工具。
　　"吃下去。"
　　凌清泓接过糖，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但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周烬注视着这一幕，墨色的瞳孔深处，某个被冰封的区域微微刺痛。但他立即将这种"异常反应"标记为需要清除的干扰信号。
　　"情感反应：零。"他冷声汇报，"重铸完成度确认：99.9%。"
　　埃里克满意地点头："那么，他就交给你了。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一件完美的武器。"
　　周烬微微颔首，转向凌清泓："跟我来。"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实验室，两个同样冰冷的背影，一个经历过三次重铸的导师，一个刚刚完成重铸的学生。
　　在走廊的转角，周烬突然停下脚步。他从口袋中取出那枚怀表，表盖内侧的琉璃糖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记住这种感觉。"他对凌清泓说，声音冰冷如机械，"甜，只是化学信号。痛，只是神经反应。情感，是必须清除的干扰。"
　　凌清泓空洞的重瞳注视着怀表，没有任何反应。
　　周烬合上表盖，继续前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意识海的最深处，那些被三次重铸强行冰封的区域，正在发出微弱的、持续的警报。
　　而他选择将这些警报，也一并格式化。
　　在某个遥远的镜池深处，凌望舒的野心，终究化为了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