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糖》木本俞

33、心智重铸

　　镜池并非肉眼所见的一汪死水，而是空间与能量交织的诡异界域。
　　上方是倒悬由液态星光与破碎法则构成的“天空”，下方是深不见底涌动着混沌色彩的灵髓涡流。
　　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能量体如同幽魂般在虚空中漂浮，发出无声的嘶鸣。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伤口，是法则崩坏之地，也是凌家深潭血脉力量与诅咒的共同源头。
　　凌望舒立于镜池边缘一块悬浮的黑色玄冰之上，长发在能量乱流中飞舞。他优雅地整理着袖口，暗绣云纹的深色长袍纤尘不染，仿佛即将赴一场盛宴，而非走向毁灭。
　　“真是可惜。”他轻声自语，瞳孔倒映着下方涌动的混沌，“清泓，我亲爱的弟弟，你终究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带着惯有的、掌控一切的从容。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以及眼里深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镜池深处，那片被称为“镜池之眼”的禁忌核心正在剧烈波动。历代凌家强者都试图掌控这股力量，却无一例外被其反噬。
　　凌望舒不同，他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蠢货一样，用蛮力去征服它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镜池轻笑，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听众对话，“不，我亲爱的弟弟。力量，需要的是引导，是...驯服。”
　　他缓缓抬起双手，指尖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印诀。这不是凌家的术法，而是他耗费半生心血，从无数禁忌文献中拼凑出的秘仪。
　　“以吾之血，溯吾之脉。”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玄冰上，瞬间汽化成猩红的雾气，融入周遭的能量场。“以吾之瞳，映照真实。”
　　他的瞳孔开始发光，不是凌清泓那种纯净的琉璃色，而是一种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金色。
　　“你知道吗，清泓？”他继续低语，声音带着扭曲的愉悦，“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那双纯净的重瞳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成为完美的‘钥匙’...”
　　就在他准备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时，异变突生。
　　镜池之眼深处，那股混沌力量仿佛被激怒般剧烈翻涌！无数面由液态星光凝结的镜面凭空出现，每一面镜中都映出凌望舒的身影。
　　但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他一生中所有精心掩饰的阴谋与算计。
　　“不...这不可能...”他脸上的从容第一次出现裂痕。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一股纯净带着琉璃色光华的意识，正透过镜池与某个遥远之地的连接，缓缓渗入这片空间。
　　那是凌清泓的意识。即使在被心智重铸的痛苦中，即使记忆正在被剥离，那份纯粹的本质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二哥。”一个模糊带着叹息的意念在镜池中回荡，“停手吧。”
　　凌望舒的表情扭曲起来：“你懂什么？！我就要成功了！只要完成这个仪式，我就能掌控镜池，掌控一切！”
　　“你掌控不了的。”凌清泓的意识平静地回应，那平静中带着令人心惊的洞悉，“它拒绝你，二哥。就像它拒绝过所有试图掌控它的人。”
　　“闭嘴！”凌望舒歇斯底里地咆哮，暗金色的重瞳中燃起疯狂的火焰，“我不同！我和那些蠢货不同！”
　　他疯狂催动秘法，试图强行完成仪式。但镜池的规则在他的强行介入和凌清泓纯粹意识的双重作用下彻底紊乱。
　　暗金色的光华从他重瞳中爆发，与镜池深处涌出的混沌力量猛烈冲撞！
　　“呃啊——！”凌望舒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记忆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四散飞溅。他看到了年幼时在凌家受到的冷眼，看到了母亲柳氏在阴影中教导他如何算计，看到了他对凌清泓那份扭曲的欣赏与嫉妒...
　　“为什么...”他跪倒在玄冰上，优雅不再，只剩下狼狈与不甘，“为什么你能保持那份纯粹...为什么我做不到...”
　　暗金色的光华开始反噬，从他的瞳孔开始，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
　　“因为我从未想要掌控什么，二哥。”凌清泓的意识轻声回应，那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微弱，机械，“我只想...活下去。”
　　这是凌清泓最后的意识碎片。在遥远的星轨司实验室中，心智重铸已经接近完成，“凌清泓”正在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代号“刃-II”的武器。
　　凌望舒似乎感知到了这一点。他笑了，笑声凄厉而绝望。
　　“到头来...我们都输了...”
　　暗金色的光华彻底吞噬了他。没有壮烈的爆炸，没有悲壮的牺牲，只有一场静默的湮灭。他的身体化作点点光尘，融入镜池的混沌之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镜池缓缓恢复平静，只是那涌动的混沌似乎变得更加深沉，仿佛吞噬了一个充满野心与算计的灵魂后，变得更加危险。
　　与此同时，在星轨司第八层的“织星者之巢”中，埃里克看着光茧中逐渐停止挣扎的凌清泓，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