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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循环的伤痕与无声的慰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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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扭曲而窒息的循环中,如同生锈的齿轮,带着滞涩的摩擦声,艰难地向前爬行。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金属刮擦骨肉般的钝痛,留下相似的、似乎永不会真正愈合的印记。
顾凛的耐心,或者说,他对我必须完美复刻“沈修”这一幻影的苛刻要求,像一根悬挂在我脖颈上、由他随心所欲操控松紧的绞索。有时,那绞索会莫名松弛几天,他仿佛遗忘了我的存在,沉浸在他的商业帝国或别的什么消遣里,别墅里只剩下我和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慌的寂静。我便蜷缩在房间角落或客厅最不起眼的沙发里,像一件蒙尘的旧物,连呼吸都放得轻浅,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贪恋着这短暂却虚假的安宁。
但更多的时候,那根绞索会毫无征兆地骤然收紧。
他会出现,像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阴风,悄无声息地降临。然后,用那双如同精密扫描仪般的眼睛,冰冷地、不带一丝温度地审视我。从发梢到指尖,从站姿到呼吸的频率。他的审视没有标准,全凭那一刻他心中那个“沈修”幽灵的清晰度,以及他自身难以捉摸的情绪。
“不对!”
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惊雷,炸碎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片刻平静。
或许只是因为我给他递茶时,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沈修哥总是舒展而笃定的。或许是因为我在窗边看书时,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了一片飘落的枯叶,显得“不够专注”。又或许,什么具体的理由都没有,仅仅是因为他今天心情阴郁,需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而我就是那个现成的、不会反抗的沙袋。
冰冷的酒杯裹挟着劲风,擦过我的额角,狠狠砸碎在我身后的地毯上。深红色的酒液如同溅开的血,迅速洇开一片污渍,而额角传来的,是尖锐的、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带着熟悉的铁锈味。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他逼近,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抖,眼底却是一片骇人的冰冷,“沈修不会用这种躲闪的、怯懦的眼神看任何东西!他是向着阳光生长的,是无畏的!不是你这副永远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样子!”
他的怒火如同夏日午后的雷暴,迅猛、暴烈、且破坏力惊人。有时是淬毒的语言冰锥,一字一句,精准地刺向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有时是肢体的直接暴力,耳光、推搡、掐捏,留下肉眼可见的青紫;有时,就像现在,是随手可及之物的投掷,带着毫不留情的狠戾。
剧烈的耳鸣声中,我僵立在原地,额角的刺痛和滑落的温热液体如此清晰。视野里是他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英俊面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没有半分对记忆中白月光的眷恋柔情,只有对我这个“拙劣模仿品”、“失败替代物”彻头彻尾的厌恶和……一种近乎被冒犯的狂怒。
我不是沈修。我拼尽全力也成不了沈修。我是林钰,一个被他强行拖入这无间地狱、连自我都被剥夺殆尽的可怜虫。这个认知在每一次“扮演”失败时,都像最浓烈的酸液,腐蚀着我残存的意志。
“重来!”他厉声命令,不容置疑,仿佛在训练一只不听话的动物,“看着我的眼睛,说,‘阿凛,今天的夕阳很美,像我们第一次在湖边看的那样。’”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干涩发紧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额角的刺痛和心底翻涌的恶心感让我的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阿……阿凛,今天的……夕阳很美……像,像我们第一次……在湖边……”
“不对!!”他猛地伸手,铁钳般的手指狠狠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直面他眼中燃烧的疯狂,“语气!情绪!沈修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怀念和温柔的!是带着笑的!不是你这副死了爹娘一样的哭丧脸!看着我!把你那该死的、属于林钰的表情给我收起来!想象你就是他!你就是沈修!”
被迫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偏执而显得有些狰狞的眼睛,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我不是沈修。我永远也成为不了沈修。每一次被迫的“想象”,都是一次将自我灵魂硬生生剥离的酷刑。
最终,在他发泄完那不知从何而起、却总能精准倾泻在我身上的怒火,或者仅仅是因为感到一种徒劳的厌倦之后,他会像丢弃垃圾一样松开手,冷冷地丢下一句“废物”、“继续练,练到像为止”,或者干脆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或倒在狼藉之中,面对着一地的碎片、污渍,还有遍布全身、新旧交织的伤痕。
疼痛是清晰的,羞耻感如影随形,而更深重的,是那种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彻底怀疑和否定。我会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蜷缩起来,抱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将脸埋进膝盖,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也隔绝内心那片不断扩大的、名为“林钰”的荒芜废墟。
而往往,就在这种时刻,当我以为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彻底吞噬时,一道沉默而坚定的身影,会像穿透厚重云层的微光,悄然出现在我模糊的泪眼前。
俞夏。
他从不问“怎么了”、“为什么”,也从不评价顾凛刚才的行为是“对”是“错”。那些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且多余。他只是无声地走近,然后在我面前缓缓蹲下身,视线与我平齐,或者略低一些,避免给我任何压迫感。
他的目光首先会落在我身上最新的伤痕上——额角正在渗血的破口,脸颊鲜红的指印,脖颈新增的掐痕……那双向来沉静的浅褐色眼眸里,会以惊人的速度积聚起一场无声却激烈的风暴。风暴中心是翻涌的、几乎要破眶而出的痛楚,是对施暴者难以压抑的愤怒,还有一种深切的、仿佛这些伤也同样落在他自己身上的感同身受。
然后,他会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个我已经非常熟悉的深色帆布小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个扁平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小药盒。
打开,合上,镊子夹起酒精棉球,挤出药膏……整个过程,是在一种近乎庄严的沉默中完成的。只有金属药盒开合时轻微的“咔嗒”声,棉球蘸取药液时极细微的声响,以及他因极力克制某种强烈情绪而显得略为粗重、却又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他为我清理额角伤口边缘的血污和可能的碎屑。冰凉的酒精棉球触碰到破损敏感的皮肤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忍不住肩膀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动作会立刻停滞,抬眼飞快地看我一下,确认我的反应,然后,接下来的动作会变得更加、更加轻柔,仿佛触碰的是清晨花瓣上最脆弱的露珠。他的指尖很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小心地避开伤口中心,只清洁周围。
接着,是带着清苦草本气息的药膏。他用指腹沾取一点,那药膏初时微凉,在他温热的指尖稍稍化开。然后,那带着药香和体温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呈螺旋状地,涂抹在伤处。他的力道妙到毫巅,既能确保药效渗透,又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按压带来的二次疼痛。那指尖的薄茧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粗糙而真实的抚慰感。
当顾凛的暴力落在衣物之下、更为私密或不便处理的地方,比如腹部、腰侧、大腿,留下大片的、触目惊心的深色淤青时,俞夏会沉默地将那管活血化瘀的药膏递到我手里。然后,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挺拔的背影像一道沉默的墙,将所有的尴尬和难堪隔绝在外。
但他不会离开。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给我充足的时间和处理隐私的空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没有人会打扰你,也没有人能再伤害你——至少在此刻。
有一次,记忆尤其深刻。晚餐时,顾凛因为我握筷子的手势“不够优雅,不像沈修习惯的那样”,毫无预兆地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狠狠掀翻了沉重的红木餐桌。桌上精美的瓷器、滚烫的汤羹、冒着热气的菜肴,连同那沉重的桌面本身,轰然倾覆,碎裂声、撞击声、液体泼溅声混作一团,如同末日降临。
我离得最近,根本来不及反应。滚烫的汤水混着油渍,大半泼溅在我的手臂和小腿上,皮肤瞬间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同时,飞溅的锋利瓷片划过我的小腿,带出一道迅速渗血的口子。
顾凛站在一片狼藉之外,昂贵的西装裤脚甚至没沾上多少污渍。他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的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甚至带着一丝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我只是弄脏了他地板的麻烦,然后便转身,踏着一地碎片和残羹,径直上楼去了。
我躺在冰冷黏腻的地板上,手臂和小腿的疼痛交织,烫伤处火烧火燎,划伤处尖锐刺痛。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那种被当众彻底剥光尊严、踩入泥泞的麻木和冰冷。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瓷器碎裂的余音,眼前是满目疮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餐厅角落的阴影里冲了过来,带起一阵风。
是俞夏。
他的速度极快,甚至有些失了平日的沉稳。他几乎是扑跪在我身边,脸上是罕见的、几乎无法控制的焦灼与惊怒。他一把抓住我被烫得通红、已经开始起细小水泡的手臂,看到那片刺目狰狞的红色,和他小腿上正在淌血的伤口时,他浅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瞬间冷冽如寒冬最深处的冰湖,里面翻涌的杀意和痛心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时间去拿那个小药盒。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动作因急切而显得有些粗鲁,但手臂却异常稳固。他的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抱着我,快步冲向一楼那间他常带我处理伤口的客房。他的步伐又快又稳,踢开挡路的碎片,直奔浴室。
在浴室冷白刺眼的灯光下,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浴缸边缘坐好。迅速拧开水龙头,调到合适的凉水温度,然后拉过我烫伤的手臂,置于水流之下。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灼热刺痛的手臂皮肤,带来一阵瞬间的、令人战栗的舒缓。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清晰如刀刻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低声道:“……没事,不是很疼。”
他冲洗的动作猛地一顿。
抬起头,那双眼睛深深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心,对施暴者滔天的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溢于言表的心疼。
“怎么会不疼。”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无力的愤怒。那愤怒不知是针对疯狂暴戾的顾凛,还是针对此刻目睹一切却无法立刻改变现状、只能事后补救的他自己。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专注、更小心地为我冲洗烫伤处,用干净的软巾吸干水分,然后迅速取来药箱,找出烫伤膏和消毒包扎用品。他蹲在我面前,低着头,极其仔细地为我涂抹药膏,处理小腿上的划伤。整个过程,我们都沉默着。浴室里只有水流声、棉签摩擦皮肤声、和他沉重而克制的呼吸声。
但那种沉默,并非空洞。它被一种厚重而温暖的东西填满了——是无需言说的理解,是感同身受的痛惜,是竭尽全力的守护。这份无声的慰藉,比任何苍白的语言都更具力量,更能穿透我冰封的绝望,抵达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他成了我这个永无止境的、绝望循环里,唯一的常数,唯一的变数,也是唯一真实可触的慰藉与解药。
每一次,顾凛用言语和暴力在我身心刻下“你不是沈修”、“你不配”的残酷印记,试图将我塑造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副本;俞夏就会用他沉默却坚定的守护,和他那带着清苦药香与温暖体温的指尖,一点点、耐心地将那些印记抚平、舒缓。他在治愈顾凛留下的新鲜伤痕,同时,也在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向我无声地传递着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信号:
他在乎的、他看到的、他试图保护和抚慰的,从来不是那个名为“沈修”的幻影。
是林钰。
只是林钰。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早已凝滞死水的石子,起初只是微不可查的涟漪,但渐渐荡开,一圈,又一圈,搅动了那片名为“自我”的、几乎被遗忘的深渊。
我开始在潜意识里,期待他的出现。在每一次风暴来临、承受痛苦的时刻,甚至会在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滋生出一种扭曲的念头:忍耐过去,只要熬过顾凛的暴怒,就能见到俞夏,就能感受到那份短暂的、真实的、不带任何占有欲的温暖与安宁。
我知道这不对,这很病态,如同饮鸩止渴。
但我就像被困在无边沙漠中、濒临脱水的旅人,明知前方可能是海市蜃楼,也忍不住疯狂地渴求、贪婪地汲取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甘霖。俞夏,就是我绝望旅途中,唯一能看到的、似乎真实存在的绿洲倒影。
而俞夏,他似乎也在这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伤痕与慰藉中,一点点剥去了作为保镖“俞夏”的那层冰冷、克制、公事公办的外壳。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难以掩饰那深藏眼底的、汹涌而沉重的情感;他为我处理伤口时的动作,越来越轻柔熟稔,仿佛照顾我、安抚我、为我疗伤止痛,不是职责,而是某种刻入骨血、近乎本能的反应。
有时,在夜晚,当他为我涂完药,准备起身离开时,我会在昏昏沉沉中,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他制服的衣袖一角。力道很轻,一挣就能脱开。
但他从不挣脱。
他只是任由我那样抓着,仿佛那一点点微弱的牵扯,是连接他与这个冰冷世界的、珍贵的缆绳。然后,他会用那双在昏黄壁灯下显得格外深邃温柔的眼眸,静静地看我一会儿,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睡吧。我守着你。”
窗外,月色依旧清冷如霜,无声地照耀着这座华丽而孤独的囚笼。
别墅里,顾凛留下的暴戾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新的伤痕或许明天又会降临。
但在这无尽循环的伤痛与这无声却坚定的慰藉之间,有些东西,确确实实,正在寂静中发生着不可逆转的改变。
一种危险的、日益加深的依赖,一种无需言明、却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个同样被过往梦魇紧紧缠绕、在当下炼狱中艰难求生的灵魂之间,悄然滋生,缠绕生长。
顾凛试图用他偏执的暴力和冰冷的回忆,塑造一个唯他所属的、名为“沈修”的完美幽灵。
他却丝毫未曾察觉,他的每一次暴行,都在让另一个他无法掌控、甚至未曾真正了解的“幽灵”——那个本应死去、却以另一种方式归来的,属于“林钰”的真正守护者——在我日益死寂的心湖深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地……重新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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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各位读者老师好! 我…我是一名刚来晋江扑腾的小透明作者(紧张搓手.jpg) 藏了这个“替身”故事很久了,关于痴迷、伤痛与救赎。终于鼓起勇气,把它写出来给你们看。 文笔可能很稚嫩,剧情或许也有瑕疵,但我真的用了很多心。 所以…如果这个故事有某个瞬间触动到你,请一定要留言告诉我!那会成为我码字最大的动力! 当然,有任何建议也请读者老师们提出来,我会乖乖记笔记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