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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安全屋的沉默 ...

  •   废弃医疗站的铁门上还挂着“特战队后勤处”的生锈牌子,推开门时,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墙角的老鼠窜进了通风管道。晏归鸿扶着江临渊踉跄着进门,反手用铁棍顶上大门,金属碰撞的闷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音。
      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靠墙的铁架上摆着一排排玻璃药瓶,大多已经空了,标签纸泛黄卷曲,隐约能认出“碘伏”“酒精”的字样。正中央的手术台蒙着层厚厚的白布,掀开时扬起的灰雾让晏归鸿忍不住咳了两声——他扶着江临渊往最里间走,那里有张还算完整的病床,是以前特战队临时处理伤口用的,床脚还拴着条生锈的束缚带,透着股冰冷的年代感。
      “砰——”
      江临渊的膝盖磕在床沿,身体猛地往前倾,晏归鸿没扶住,两人一起栽倒在床垫上。床垫里的棉絮早就板结发硬,硌得晏归鸿手肘生疼,但他顾不上自己,反手摸向江临渊的后背——血已经浸透了黑色作战服,顺着衣摆滴在床单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花。
      “临渊?江临渊!”晏归鸿撑起上半身,指尖探向对方的颈动脉。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指尖下的皮肤凉得吓人。他慌乱地去解江临渊的衣服,手指抖得连腰带扣都扣不开,最后干脆扯着布料用力一撕,“刺啦”一声,后背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那道被霰弹擦过的创面狰狞地敞开着,边缘的皮肉翻卷,混着干涸的血痂和新鲜的血沫,看得晏归鸿眼眶一热。
      他爬下床翻找医疗柜,玻璃药瓶被碰倒在地,碎裂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好不容易找到半瓶未开封的止血凝胶和一卷纱布,回头时却看见江临渊的眼睛闭着,唇色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晏归鸿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扑回去按住他的胸口,掌心下的肋骨轮廓清晰得硌手。
      “别睡!江临渊你不准睡!”他把凝胶往伤口上抹,动作急得带倒了旁边的器械盘,镊子、剪刀摔了一地。但止血凝胶接触到伤口的瞬间,江临渊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不是因为疼,是晏归鸿的信息素顺着指尖涌了过去,白玫瑰的香气像温水漫过干涸的土地,小心翼翼地往伤口深处钻。
      晏归鸿这才想起该用信息素疗伤,慌忙稳住气息,让淡金色的光团裹着自己的气息,一点点渗进江临渊的皮肉里。他跪在床边,俯身时看见江临渊眉骨上的那道疤——不算深,却像条淡褐色的小蛇,从眉峰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这道疤晏归鸿见过无数次。训练时汗流进眼睛,江临渊抬手抹汗时会蹭到它;笑的时候这道疤会跟着皮肤褶皱,显得没那么凶;上次在基地打架,被对手的指甲刮到,这道疤还渗过血……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此刻借着从百叶窗钻进来的月光,能看清疤边缘淡淡的粉色,那是新长出的嫩肉。
      他的指尖轻轻落上去,像触碰易碎的玻璃。江临渊的眉骨动了动,似乎在梦呓,晏归鸿赶紧收回手,却听见对方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归鸿……别碰……”
      “我没碰疼你吧?”晏归鸿放柔声音,重新将掌心贴在江临渊的后背上,信息素的光团渐渐变亮,“我在给你疗伤,很快就好。”
      白玫瑰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混着空气中的消毒水味,竟生出种奇异的安宁。晏归鸿盯着江临渊的脸,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那句话——“真正的守护,是连信息素都会记住彼此的味道”。他以前不懂,总觉得信息素只是战斗的工具,可现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钻进江临渊的血管里,与那缕微弱的冷杉木气息缠绕、融合,像在重新编织断裂的丝线。
      江临渊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胸口的起伏变得明显。晏归鸿松了口气,往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碰掉了床头的病历夹。夹子摔开,里面的纸页散落一地,大多是泛黄的诊疗记录,唯有一张照片滑到他脚边——是张老照片,上面有个穿特战队制服的年轻男人,眉眼和江临渊有七分像,眉骨上同样带着一道疤。
      晏归鸿捡起来,照片背面写着日期,距今正好二十年。他忽然想起江临渊说过,他父亲以前也是特战队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男人的疤,又抬头看江临渊眉骨的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有些印记真的会遗传,就像信息素的味道会刻在彼此的血液里。
      他把照片放回病历夹,重新跪回床边,视线落在江临渊的手背上。那里有块小小的烫伤疤,是去年一起执行任务时,为了捡晏归鸿掉在火里的通讯器烫的;手腕内侧还有道浅痕,是某次训练被钢丝勒的……这些痕迹像星星,在江临渊身上铺成了一片只有他能看懂的星空。
      “你说你,”晏归鸿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江临渊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非要什么事都冲在前面。”
      江临渊没应声,睫毛却颤了颤。晏归鸿的信息素还在缓缓流淌,像给伤口裹上了层暖融融的茧。他忽然发现,江临渊后颈的腺体处,冷杉木的气息正慢慢复苏,不再是之前濒临熄灭的火星,而是凝成了细小的光点,与自己的白玫瑰气息缠绕着,在皮肤下游走,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窗外的月光移了位置,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江临渊脸上投下几道竖纹,像给那张冷硬的侧脸添了层柔和的滤镜。晏归鸿趴在床边,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锁骨,能闻到他呼吸里混着的自己的信息素味道——白玫瑰的甜香里裹着冷杉木的清冽,好闻得让人安心。
      他守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抵不住困意,趴在床边睡着了。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父亲说得对,信息素记住的不只是味道,还有每次为对方挡刀时的温度,每次疗伤时的专注,每次明明担心得要死,却偏要嘴硬说“没事”的别扭。
      江临渊醒来时,晨光正好落在晏归鸿的发顶,把那缕软发染成了浅金色。他的手还搭在自己的后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纱布渗进来,带着熟悉的白玫瑰香气。江临渊没动,只是侧过头,看着晏归鸿沉睡的侧脸——对方的睫毛很长,此刻垂着,像两把小扇子,鼻尖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他抬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晏归鸿的发梢。那里还沾着点昨晚的血渍,已经干透发黑,但在晨光里,竟像点缀的朱砂。
      安全屋的寂静里,两种信息素在悄然交融,冷杉木与白玫瑰的气息缠成了一股,顺着门缝钻出去,与清晨的微风一起,吹散了远处追兵的气息。有些守护从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此刻,他看着他的睡颜,他的信息素还在自己的伤口里慢慢织补,沉默里藏着的,早已超过了“战友”两个字能承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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