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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醒来与和解(上) ...

  •   安全屋的百叶窗没拉严,晨光顺着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光带里浮动的尘埃像是被冻住了,连空气都带着种凝固的安静——直到江临渊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晏归鸿正趴在床边打盹,手肘压着皱巴巴的纱布,指尖还搭在江临渊的手腕上。这三天他几乎没合眼,白玫瑰信息素像根不断拉伸的弦,时时刻刻缠绕在江临渊的信息素核心周围,一点点修补那些被抑制剂侵蚀的裂痕。此刻听见动静,他猛地抬起头,脖颈的肌肉因为僵硬发出细微的“咔”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停顿了。
      江临渊的瞳孔还有些涣散,像蒙着层薄雾,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晏归鸿眼底的红血丝。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没事吧?”
      晏归鸿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只是梗着脖子别过脸,抓起旁边的水杯转身去倒水。玻璃杯在桌上磕出轻响,他拧开水龙头时,手还在发颤——这三天他设想过无数次江临渊醒来的场景,或许是质问,或许是沉默,却没想过对方开口第一句,还是在问他有没有事。
      温水注满玻璃杯,晏归鸿把杯子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江临渊的手。对方的皮肤依旧很凉,但不再是那种透着死气的冰,而是带着点活人该有的温度。晏归鸿的信息素下意识地顺着指尖溜了过去,在杯壁上留下一层极淡的粉色光晕,像给透明的玻璃镀了层糖衣。
      江临渊接过水杯的动作有些迟缓,指腹触到杯壁时微微一顿。他能感觉到那层温热的光晕里裹着熟悉的白玫瑰气息,像冬日里捂在手心的暖炉。几乎是本能地,他的冷杉木信息素悄悄探了出来,顺着杯壁缠绕上去——两种气息在玻璃杯外交织、旋转,渐渐凝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粉色与绿色的光粒在漩涡里追逐、碰撞,发出细碎的微光。
      “还疼吗?”晏归鸿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后背,那里的纱布已经换过三次,每次揭开都能看到淡金色的愈合痕迹在慢慢扩大,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江临渊喝了口温水,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他摇摇头,目光却没离开那个旋转的信息素漩涡:“你的信息素……”
      “怎么了?”晏归鸿的心提了起来,还以为自己的信息素出了问题。这三天为了疗伤,他的腺体早就超负荷运转,此刻白玫瑰的气息里还带着点疲惫的滞涩。
      “没什么。”江临渊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看着漩涡里渐渐融合的光粒,声音放轻了些,“比以前……暖了。”
      晏归鸿愣了愣,随即脸颊有些发烫。他别过脸看向窗外,安全屋后面是片荒了的菜园,几株野蔷薇顺着篱笆爬上来,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江临渊第一次帮他挡子弹,他也是这样用信息素给对方疗伤,那时江临渊皱着眉说“你的信息素太凉,像冰玫瑰”,现在却改口说暖了。
      “可能是……”晏归鸿的声音有些含糊,“用多了,变味了。”
      江临渊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杯壁上的信息素漩涡。他能感觉到晏归鸿的气息里带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这三天他虽然昏迷着,意识却没完全消散,能清晰地“看”到晏归鸿守在床边,一遍遍地用信息素梳理他紊乱的气息,能“听”到对方趴在床边小声地说话,从基地的打斗说到小时候的糗事,像在对着空气倾诉。
      “审讯室那天,”江临渊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冷杉木的信息素漩涡微微一滞,“对不起。”
      晏归鸿猛地转过头,眼里满是惊讶。他从没见过江临渊道歉,这人总是习惯把情绪藏在冷硬的外壳下,就算错了,最多也就是用行动弥补,绝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不该……”江临渊的喉结滚了滚,似乎在斟酌词句,“不该怀疑你。”他的视线落在晏归鸿后颈,那里的临时标记印记还没完全消退,冷杉木与玫瑰交织的纹路在晨光里若隐隐现,像个无声的提醒,“更不该……没认出你的求救信号。”
      三短两长的敲击声。
      这个刻在两人骨血里的暗号,他那天却因为愤怒和猜忌,硬生生忽略了。后来在基地想起时,心脏像被冰锥反复穿刺,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晏归鸿的眼眶又红了。他想说“没事”,想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其实那天在审讯室,他最难过的不是被怀疑,而是看到江临渊眼里的失望——那种仿佛在说“我看错你了”的眼神,比任何指控都让他难受。
      江临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放下水杯,伸手想碰晏归鸿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冷杉木的信息素漩涡渐渐平息,粉色的光粒却像沾了糖似的,黏在绿色的光粒上不肯分开。
      “那天在墓园,”晏归鸿突然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我给林野带了他最喜欢的白玫瑰,还跟他说……说我们最近挺好的,让他别担心。”
      江临渊的动作顿住了。林野的牺牲是两人心里共同的刺,平时谁都不会轻易提起。
      “我没碰过通讯器,”晏归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口袋里的通讯器早就没电了,林野的墓碑前根本没信号,这些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江临渊的声音有些沙哑,“后来我去查了,墓园的信号屏蔽是三年前就装的,根本不可能发送加密信息。”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戳也查出来了,是用黑市的‘回溯器’改的,痕迹太明显。”
      晏归鸿抬起头,正好对上江临渊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像融化的冰水里浮着的光。
      “所以……”晏归鸿的心跳有些快,“你信我了?”
      江临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杯壁上残留的信息素光晕,看着那抹不肯散去的粉色,忽然想起在基地时,晏归鸿为了救他,硬生生用高阶反向操控逼出子弹里的抑制剂,那时对方嘴角的血比蔷薇花还艳。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碰了碰晏归鸿后颈的印记。那里的皮肤还有点发烫,两种信息素交织的纹路在他指尖下微微发烫。
      “从你敲三短两长开始,”江临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晏归鸿耳里,“我就该信的。”
      晏归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他看着江临渊眼底的认真,忽然笑了,眼角的泪却跟着掉了下来。他抬手擦掉眼泪,指尖划过江临渊眉骨的疤痕,那里的皮肤带着点粗糙的质感,却比任何承诺都让他安心。
      窗外的晨风吹进来,带着野蔷薇的香气。安全屋里,两个信息素漩涡早已融为一体,粉色与绿色的光粒在阳光下缓缓流淌,像条看不见的河,连接着两个从未真正疏远过的灵魂。有些和解不需要长篇大论,就像此刻,他看着他,他的信息素缠着他的,沉默里藏着的千言万语,都在那旋转的光里,慢慢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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