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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霜叶里的共生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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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镇的秋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夜雨过后,老槐树的叶子被染成了焦糖色,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在实验室的窗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张天然的金色地毯。
江临渊正用软毛刷清理窗台上的落叶,毛刷扫过玻璃时,带起的气流让培养箱里的月光草轻轻晃动。他穿着件深褐色的羊毛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冷杉叶银链与晏归鸿送的玫瑰银链缠在一起,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叶尖沾着的露水顺着毛刷滚落,滴在窗台的冷杉标本上——那是去年在黑风岭采的,经过脱水处理,叶缘的锯齿依旧锋利,像在对抗时间的磨损。
“第47组共生体的耐寒性数据出来了。”晏归鸿的声音从操作台后传来,他正俯身看着电脑屏幕,白大褂的衣摆被椅子勾住了一角,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针织衫,领口磨出了圈柔软的毛边。他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很快,回车键按下去时,屏幕上跳出条平滑的曲线,“你看这波谷,-12℃时活性还能保持60%,比预期的高了15个百分点。”
江临渊放下毛刷走过去,屏幕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把晏归鸿的睫毛照得格外清晰。曲线的走势确实惊人,在低温区间几乎没有断崖式下跌,像条被温柔托住的溪流。“是加了槐米多糖的缘故。”他的指尖点在曲线的拐点上,那里标注着“多糖浓度3%”,“你母亲送来的新槐米,多糖含量比往年高,萃取时又用了冷杉叶的蒸馏液做溶剂,刚好中和了低温对细胞的破坏。”
晏归鸿侧过头,鼻尖几乎碰到江临渊的下巴,闻到他羊毛衫上混着的雪松味——那是今早用冷杉叶煮的水熨烫过的,带着山林的清冽。“阿安说要把这组数据画成画,”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指尖在江临渊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下,“他昨天在画板上涂了片金色的冷杉叶,叶尖却开着朵白色的月光草,说这是‘秋天的共生’。”
江临渊想起阿安的画板,就靠在实验室的墙角,上面已经画满了这样的“共生图”:春天的冷杉苗缠着月光草的芽,夏天的玫瑰与冷杉叶在溪水里漂流,秋天的落叶堆里藏着两颗交握的手。最底下那幅画着实验室的窗台,窗台上有两盏陶瓷灯,灯光下的培养箱里,共生芽正朝着光生长。
“特勤部寄来的新样本到了。”江临渊从冷藏箱里拿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片暗褐色的叶片,是从极北地区采集的冷杉叶,边缘带着冻伤的痕迹,“说是那边有个部落,世代用冷杉叶治疗信息素紊乱,想让我们分析其中的有效成分。”
晏归鸿接过密封袋,指尖在叶片上轻轻按压,能感觉到叶脉里凝结的冰晶。“极北的冷杉叶含油量比青溪镇的高,”他把样本放进光谱仪,屏幕上很快跳出分子结构图,“你看这个萜烯类物质的峰值,比我们常用的高出近一倍,但刺激性也更强,需要用月光草的花蜜中和。”他突然笑了,指着图谱上两个重叠的峰,“像不像我们的信息素图谱?一个锐一个柔,合在一起才刚好。”
江临渊的目光落在图谱上,确实看到冷杉叶的尖锐峰形与月光草的平缓曲线在某个节点完美重合,形成个圆润的弧,像枚被精心打磨的玉珏。他想起昨夜整理父亲的实验日志,在最后一页看到句没写完的话:“真正的治愈,是让每种气息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共生频率。”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阿木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个纸筒,进门就嚷嚷:“归鸿哥哥!江哥哥!你们看矿洞来的小姐姐寄的画!”他把纸筒里的画展开,上面是片金色的树林,无数片冷杉叶与月光草叶在风里飞舞,每片叶子上都写着个名字,最中间那片最大的叶子上,画着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她说谢谢你们,”阿木指着画里的身影,“说等明年春天,要带着部落的孩子来青溪镇,看真正的冷杉和月光草一起生长。”
晏归鸿的指尖在画里的名字上轻轻拂过,那些名字有的已经被治愈,有的还在治疗中,但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颗小小的星星。“我们的共生配方,终于走到更远的地方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感慨,眼眶有些发热。
江临渊从操作台上拿起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他们最新研制的共生膏,铝管上的logo已经换成了阿安设计的“秋天的共生”。“这是给小姐姐寄的样品,”他把罐子放进邮包里,又往里面塞了包青溪镇的槐米,“让她试试加了秋槐米的新配方,比之前的更温润,适合极北的冬天。”
夕阳把实验室的窗台染成了金红色,江临渊和晏归鸿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老槐树抖落最后几片叶子。月光草的藤蔓已经爬满了窗棂,银白色的叶片在暮色里闪着光,像串挂在窗边的星星。培养箱里的共生芽又长高了些,最顶端的那片叶子,一半是冷杉的锯齿形,一半是月光草的披针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该关光谱仪了。”晏归鸿的声音很轻,白玫瑰的信息素在空气中弥漫,与冷杉木的清冽缠在一起,像两支交织的歌。
江临渊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指尖同时触到培养箱的玻璃,冰凉的温度里,藏着彼此掌心的暖。“再等会儿,”他的目光落在共生芽上,“看它朝着光生长的样子,像在写我们的故事。”
窗外的霜色越来越浓,实验室的灯光却像颗温暖的星,在秋夜里亮着。冷杉叶与月光草的共生图谱在屏幕上静静闪烁,像首写在时光里的诗,每个字都带着彼此的温度,每个韵脚都藏着共生的秘密。而那些被治愈的名字,那些在远方等待的身影,都是这首诗里,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