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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旧宅墨香与未寄出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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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研究员的住址藏在老城区的巷弄深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两侧的砖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老人皲裂的皮肤。江临渊牵着阿木的手走在前面,孩子的小皮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却笑得咯咯响——这是他被救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
晏归鸿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张泛黄的地图,指尖在“槐树巷37号”的标记上反复摩挲。地图边缘已经卷了毛边,是特勤部从旧档案里翻出来的,据说标注日期正是晏归鸿父亲失踪的前一周。
“应该就是这儿了。”江临渊停在一扇朱漆门前,门环上的铜锈绿得发亮,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依稀能辨认出“苏宅”两个字。他敲了敲门,指节落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巷子里荡出回音。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老人戴着副老花镜,镜片厚得像瓶底,看人时需要微微仰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你们找谁?”
“请问是苏明远研究员吗?”晏归鸿上前一步,声音放得很轻,“我们是特勤部的,想向您了解些关于‘信息素净化项目’的事。”
老人的眼神闪了闪,刚想关门,就被江临渊用脚抵住了。“苏先生,我们没有恶意,”江临渊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只是想知道,十年前,您为什么突然退出项目?”
老人的肩膀抖了抖,最终还是把门让开了。“进来吧,”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在门口站着,街坊邻居看到不好。”
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树底下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个缺了口的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阿木好奇地摸了摸树干,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缩回了手,却又忍不住再次伸过去,像在探索什么新奇的秘密。
“坐吧。”老人搬来三张竹椅,椅子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自己则坐在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叶在水里打着旋,像他此刻的心情。
“你们想知道什么?”老人呷了口茶,目光落在晏归鸿身上,突然顿住了,“你……你是小晏的儿子?”
晏归鸿的心脏猛地一跳:“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老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当年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他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击,节奏和晏归鸿父亲笔记里的摩尔斯电码有些相似,“他失踪前三天,还来我这儿喝过茶,说项目出了问题,想停掉,却被上面压着不让。”
“是局长?”江临渊追问。
“不止他,”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蝰蛇的人插手,他们想要‘锁灵剂’的最终配方,用来控制高等级Omega。你父亲不肯,就……”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眼眶有些发红。
晏归鸿的指尖攥得发白,阿木似乎察觉到他的难过,悄悄把银锁塞进他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那您知道我父亲的下落吗?特勤部的档案里只写了‘失踪’。”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从怀里掏出个牛皮信封:“这是他那天留下的,说如果他出事,就把这个交给你。”信封已经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
晏归鸿接过信封时,手指在发抖。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个小小的玫瑰印记,和他项链上的吊坠一模一样。他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几张纸,还有半朵干枯的白玫瑰。
纸上的字迹是父亲的,笔锋有力,却带着一丝仓促:
“归鸿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爹可能已经不在了。别为我难过,爹是为了守住该守的东西。‘锁灵剂’的真正配方在你母亲那里,她带着阿木回了乡下,地址是……(此处被水洇了,看不清)。记住,科学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若有一天你能重开项目,务必守住初心。另外,江家的小子是个好孩子,当年寒刃小队的事,他心里苦,你若遇见,多照拂些。爹留字。”
“江家的小子?”江临渊愣住了,“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老人笑了笑,“你父亲当年是特勤部的队长,暗中保护过你父亲几次,可惜最后还是……”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江临渊的肩膀,“你父亲常说,你性子太硬,像块没打磨的石头,得找个温柔的人磨一磨。”
江临渊的耳尖有些发烫,下意识地看向晏归鸿,对方也正好抬头看他,眼里的惊讶还没褪去,却渐渐化作了柔软的笑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那您知道我母亲和弟弟的地址吗?”晏归鸿的声音带着期待,信上被洇湿的地址是他唯一的遗憾。
老人想了想,从屋里拿出本旧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背面的字迹:“这是你母亲当年的地址,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地址在邻省的青溪镇,离他们要找的第二个研究员不远。晏归鸿把地址抄下来时,指尖的颤抖还没停,阿木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这是妈妈!”
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个婴儿,站在油菜花田里,笑得眉眼弯弯。虽然时隔多年,但眉眼间的轮廓和阿木记忆里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是你母亲。”老人点头,“当年她来看过你父亲一次,还给我们带了乡下的特产。”
阿木的眼睛亮了,小手紧紧抓住照片,生怕它再消失:“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好。”晏归鸿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们找完张研究员,就去青溪镇。”
离开苏宅时,巷子里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木趴在江临渊的背上,手里拿着那张照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银锁在他胸前轻轻晃动。
“没想到我们父亲认识。”晏归鸿走在江临渊身边,声音里带着点不可思议,“而且……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见面。”
江临渊想起信里“江家的小子是个好孩子”那句话,心里有些暖意:“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他顿了顿,看向晏归鸿,“你父亲说我性子硬,需要温柔的人磨一磨,你觉得……”
“我觉得他说得对。”晏归鸿笑着打断他,白玫瑰的信息素随着笑声泛起涟漪,“不过我可不想当磨刀石,我想当……”他歪着头想了想,“当能让石头开花的人。”
江临渊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再说点什么,阿木突然指着前面喊:“哥哥快看!有蝴蝶!”
一只白色的蝴蝶从巷口飞过,翅膀上沾着点雨水,却依旧飞得轻快。江临渊看着它消失在阳光里,突然觉得,那些缠绕了十年的阴霾,真的在一点点散开。
第二个研究员张启明住在邻省的山区,一栋孤零零的木屋坐落在半山腰,周围种满了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听到敲门声时,他正在院子里晒药草,竹匾里的月光草开着细碎的白花,像撒了层星星。
“你们是?”张启明放下手里的木耙,他穿着件粗布褂子,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药农,完全不像曾经的研究员。
“我们是特勤部的,想向您了解些关于晏明远先生的事。”江临渊说明来意,目光落在他晒的月光草上——那是制作解药的原料之一。
张启明的眼神闪了闪,把他们请进屋里。木屋很小,却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些草药标本,还有一张泛黄的合影,是当年项目组的成员,晏归鸿的父亲站在中间,笑得很灿烂。
“小晏是个好人啊。”张启明给他们倒了杯草药茶,“当年要不是他把我从局里保出来,我早就被蝰蛇的人灭口了。”他叹了口气,“我退出项目是因为发现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劝小晏停手,他却说再等等,想收集更多证据,把那些人一网打尽,没想到……”
“那您知道我父亲的下落吗?”晏归鸿追问,手里紧紧攥着那半朵干枯的白玫瑰。
张启明沉默了很久,才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这是他当年托付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你能找来,就交给你。”箱子上了锁,钥匙是朵玫瑰形状的,和晏归鸿的项链刚好匹配。
打开箱子,里面是几本实验笔记,还有一个录音笔。晏归鸿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很坚定:
“今天又有三个孩子被送进实验室,我试图阻止,却被局长警告。看来他们已经急了,我得加快速度,把证据交给特勤部。归鸿,爹知道这条路难走,但你要记住,黑暗总会过去,光明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像是被强行掐断的。
晏归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江临渊轻轻拍着他的背,冷杉木的信息素温柔地缠绕过来,像在说“有我在”。
张启明递给晏归鸿一张纸巾:“别难过,你父亲是英雄。”他顿了顿,“其实我知道他的下落,当年他没被灭口,是被蝰蛇的人抓去当苦力,在西北的一个废弃矿场,我也是去年才打听到的。”
“矿场的具体位置?”江临渊立刻追问。
张启明从墙上摘下一张地图,在西北的位置画了个圈:“就在这儿,黑风岭。不过那里守卫森严,你们最好通知特勤部,别自己贸然行动。”
晏归鸿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知道,谢谢您,张叔叔。”
离开木屋时,夕阳正落在山尖上,把天空染成了金红色。阿木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张母亲的照片,银锁在他胸前闪着光。
“我们先去青溪镇找我母亲,”晏归鸿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拿到最终配方,再联系特勤部去黑风岭。”
江临渊点头,把他手里的地图接过来:“我来拿吧,你抱阿木。”山路崎岖,晏归鸿抱着孩子已经够累了。
晏归鸿没推辞,只是在江临渊接过地图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谢谢你,”他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
“我们是一起的。”江临渊打断他,语气比夕阳更温暖,“从老工厂那天起,就是一起的。”
晏归鸿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阿木,又抬头看向江临渊的背影,突然觉得,父亲信里说的“光明”,或许不只是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有身边这个人带来的,点点滴滴的温暖。
山风吹过,带来草药的清香,还有冷杉木与白玫瑰交织的气息。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灯火,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晏归鸿抱紧怀里的孩子,快步跟上江临渊的脚步,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两道终于找到彼此的光。
而那封未寄出的信,那半朵干枯的白玫瑰,还有那把小小的银锁,都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救赎与重逢的故事,这个故事还在继续,带着晨光的温度,走向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