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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桃源·血亲 ...

  •   说沈将安胆子小吧,他这个人又爱玩的很,喜欢极限运动,喜欢刺激,就连在玩的时候见血也只觉得有意思;可是说他胆大吧,他又怕鬼怕得厉害,小时候就连想到在梦里梦到那些索命的小鬼都吓得牙齿打颤。
      最严重的时候,沈将安不得不让沈外生跟着他形影不离才略微心安。
      后来母亲替他求了护身符,情况就好多了。即使两人之间有距离,护身符也能借着沈外生帮他。

      有了护身符有了底气,沈将安做起事来也就更肆意妄为。

      自从有了护身符之后,沈将安过了一段时间耀武扬威的安生日子。
      但就在不久前,他忽然发现,那些小鬼和噩梦又回来了。即使有护身符的威慑它们也还敢偷偷摸摸地靠近他。
      他去找母亲替他求护身符的那位大师,但是等他找去的时候发现大师的店铺早就废弃很久了,人也不见踪影。

      后来沈外生带他去找了另一位姓易的大师。
      大师给他一算,原来是有一道命劫将近,如果不及时化解很快会性命不保。
      可这道命劫又不是一道普通的命劫,化解起来难度极大,找了不少大师都无能为力。

      束手无策之下,他们才在易大师的指引下找来了据说能化解命劫的络织村。

      -

      “这不是有你在嘛,生哥!你可得帮我啊!”沈将安把“哥”字咬得重些。
      沈将安知道用什么最能拿捏沈外生,这也是他底气的一部分。对母亲的愧疚和承诺是沈外生的命门。
      他知道沈外生一定会帮他的,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会有事。

      沉默良久,沈外生叮嘱道:“等过了这回回去,你想怎么玩都行,但是在这之前,消停一点!”
      “放心吧!生哥,我心里有数!”

      解决问题,沈外生只会两种方法手段,第一种是足够多的钱;第二种是足够硬的拳头。
      虽然大多数时候需要两种手段一起用。
      但是显然这两种手段在络织村都不太适用。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种地方,不管是什么情况下杀人都是个不明智的选择,沈外生不想把事弄得那么难办。

      更何况这个地方古怪的地方还有很多,他们对这里又一无所知,不能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那个老王八蛋是怎么找到有这么个偏僻的鬼地方。”沈将安倚着椅背自言自语。
      沈将安口中的“老王八蛋”指的是他们的父亲。
      “要是他能帮我们,也不用我们这么麻烦要自己找人了。”沈外生揉揉眉心。
      “问他有个屁用!别说现在他就是个精神错乱的废人了,就是他还是个正常人他也不会对咱们有什么用处。他根本就不关心咱们的死活!他就只关心他自己!”

      沈外生没有反驳,因为沈将安说的一点不错,他们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自负的家伙。
      他们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是如果仔细想起来,他们和他似乎又不是很熟。
      住在同一个家里,见面的机会却很少,交流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父亲总是待在书房里,甚至饭桌上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沈外生跟他见面的机会就跟他见心理医生一样少。
      医生总跟他说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需要配合治疗,这是委婉点的表达沈外生知道。
      直白点说就是他脑子有病!得治!
      ——自从沈外生相信了世上真的有鬼神之类的存在,他就再也没去见过心理医生。

      父亲从络织村回来后,明明已经财色双收,对鬼神之流却越来越沉迷,对家里人也越来越冷淡。
      更可怕的是,随着公司越做越大,父亲竟然发现自己染上一种怪病。
      这种病让父亲的知觉开始消退,根据父亲对医生的描述:最开始是手指发麻,然后开始失去手掌的触觉,脚趾也是,知觉的流失从四肢开始往躯干蔓延。
      用尽了最先进的检查仪器,寻访便了能找到的隐士高人,都没能找到病因和治疗办法。

      那段时间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知觉的消退让他对物体的感知能力也跟着消退,行走常常撞上路上障碍物自己却无知无觉。

      终于,在一次公司别出心裁的烤肉宴上,他醉倒在煎肉的铁板上。
      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的大半张脸都已经变得焦熟,可是他自己却还丝毫没有察觉。
      从那之后父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频繁发疯不要命似的用没有知觉的肢体打砸东西。

      直到后来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他们不得不把他送到疗养院里“安置”起来。

      沈外生去疗养院看过他几次,从他头脑不清晰乱七八糟的言语碎片里,沈外生听出他大概是还想再找到一次来络织村的路。
      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居然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地方他会作何感想?

      “他之前也这样吗?还是从络织村回去赚了大钱人就变混蛋了?”

      沈外生知道沈将安问的“之前”是指沈将安自己出生之前。
      他跟沈将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沈外生是父亲和妈妈婚外的私生子。
      沈将安是父亲从络织村离开后出生的,沈外生比沈将安大七岁,二十年之前他正好七岁。

      沈将安回想了一下他和妈妈,和父亲,他们三个人一起生活的那六年。
      妈妈为了跟父亲在一起不惜跟家里决裂,但是直到她死,父亲也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妈妈一边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一边不得不靠给饭店洗碗补贴家用。

      从他记事起,妈妈总是为父亲忙前忙后打点好家里的一切,而父亲却是早出晚归,对他和妈妈不怎么关心。

      其实沈将安很好地继承了父亲身上的大多数特点,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还有一张很会花言巧语的嘴。
      如果不是这些,父亲当年也不会把年轻的妈妈哄得神魂颠倒。

      凌乱的发丝在妈妈汗涔涔的额头分割成碎裂的样子,满脸疲惫又满脸希冀。
      那时候妈妈只是一次次自言自语或是对着他喃喃自语:总有一天你父亲会出人头地的。
      昏暗的出租屋里,他只记得妈妈的眼睛很亮。现在想起来,也许是因为里面噙着泪水。

      父亲跟人干着倒卖古董的生意,靠着坑蒙拐骗也许赚了些钱,但从来没有用在家里过,他总说这些钱要存起来,他自有用途。
      母亲就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养活他和伺候父亲。

      父亲身上沾染的香水,衣襟上的口红印……沈外生自认为自己的感觉并不算敏锐,可是妈妈却从来没有过问,她只是一次次把父亲丢下来的脏衣服泡进水里,用被碱性清洁液损伤到皲裂的手揉搓干净每一处。
      妈妈拼命努力把这个四分五裂的家拼凑得还是个“家”的样子。
      那时候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不过那时候的他依旧是个烂人,只是和现在不一样的烂。

      “一直都这样。”

      沈外生猛然睁开眼睛,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确定沈将安还在对面架子床上熟睡。

      乌乌原本给他们准备了两间厢房,也就是他们醒过来的时候睡的那两间。但是沈将安还是要求跟他一个房间。
      沈将安的情况沈外生很清楚,他确实也不放心。
      最终就两人住在了同一间房间里。

      沈将安睡床,他则睡在了移掉炕几的罗汉榻上。

      沈外生刚要松一口气,余光掠过窗外,心底隐约泛起不祥的预感。
      月光投射在在窗棂上,落在地上除了木雕窗棂的影子,还有一道浅色的阴影。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像是灰尘堆积起一个人形。
      窗外站着一个人?
      可是乌乌不是说过村里晚上不许人在外面走动吗?怎么还会有人站在他们窗外?

      沈外生撑起身体,想推开窗户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开窗户不算出去吧?
      他一把推开窗户,窗前一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上面掠下去,这是一个有些重量的东西,落在地上传来沉闷的响声。
      ——要是沈外生刚才把头探出窗外,这现在东西肯定砸在他脑袋上了。

      什么东西?
      沈外生靠近窗口往下瞟。
      窗口离楼底太远,他望见一片红色液体上,有一团像溺水蚊虫一样抽搐着肢体的东西。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沈外生转身推开厚重的防火门,发疯似的往楼下冲,阶阶级级楼梯像一个无尽的循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终点。
      ……可是真的到达了终点为什么又这么害怕?
      沈外生推开眼前的这道大门,火辣辣的日头射下来,血腥味弥漫得很快,温温热热地冲进鼻腔。

      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以极其怪异的姿势盘踞在血泊里,一只……铅笔?从她趴着的后脑刺出来。

      她好像感觉到沈外生的到来,扭动趴伏的脑袋,报废的机械一般带动全身在颤。
      沈外生看到她的正脸,碎骨和烂肉模糊了她本来的样貌。
      那根铅笔应该是从她某个眼眶里插进去的,落到地上铅笔直接被钉进脑袋里,从后脑的发间穿出来。

      人都这样了还能活吗?

      沈外生看着在努力扭动的“人”。
      正面着地肋骨应该都断了,不少扎进肺里去,一呼吸血就呛进去,所以女孩的呼吸声很粗重,像摩擦的砂纸。
      “……救我。”
      女孩从嘴里吐出破碎的两个字。
      沈外生捂住嘴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不……救我?”
      沙啦沙啦的动响混杂在支离破碎的言语中,女孩不断从嘴里呛出血沫。

      沈外生想后退,却发现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女孩从血泊里挣扎而起爬向沈外生,断裂的骨头发出脆响,她用手拖动躯体攀上沈外生,另一只稀烂的眼珠掉到沈外生身上。
      沈外生不敢看她那张脸,女孩却偏要把脸对着他,破碎的下颚裸露出不少牙根,这让她很难做出一个“笑”的表情。
      女孩展露一个恐怖的笑,伸出扭曲的手指。

      沈外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高高的楼顶上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孩,看不清样貌的女孩。

      女孩拔出插在自己脑袋里的铅笔,沈外生看到女孩右手上平白出现一个贯穿的伤口,她的脸也在拔出铅笔的同时变换样貌。
      眼角浮现出一颗痣来。
      ——是她!
      女孩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把粘着红白液体的铅笔插进他膝盖里。

      她的力气那么大!直接洞穿膝盖骨把沈外生的膝盖捅了个对穿!
      猛然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他撕心裂肺地喊出声。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将乐!将乐还在楼顶上!

      沈外生转身冲进楼道。
      身后的女孩穷追不舍,受伤的腿踩在地上就会带起浑身触电一样的反应,沈外生扶着栏杆跌跌撞撞往上爬。
      六楼,七楼,八楼……
      身后“嘎巴嘎巴”的骨头响声让人头皮发麻。

      砰——
      沈外生绊倒在地,铅笔撞到台阶,在骨肉里穿出一些……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刺骨的疼。
      沈外生咬紧牙关撑起身体,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冷汗浸湿了,掌心连栏杆都抓不稳。
      一道黑影飞鸟一样掠过窗口。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外生不可思议地扭头,身后追逐他的女孩又变成了将乐。
      “……救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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