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与冰》海抱

7、意外聚餐

　　厅里厅气啊，这家确实挺好吃的......他家的，那个什么卤煮，我记得好像是一绝吧。

　　黎白的手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会，最终打下：“不用了，谢谢。”

　　既然已不是同路人，就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了。

　　一天下午，黎白的网店收到了一个订单。当时他卡在了一个多线程操作的步骤上，正焦头烂额的寻找语序里的逻辑错误。

　　他看到有新订单，点开屏幕。

　　是一款有尺寸要求的自动避障小车，附加条件是行驶速度越快越好。

　　看着挺简单的，黎白果断按下了接受，随后又投入到工作中。

　　制图，打板，建模，编程。总共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将这个订单所需的文件材料发了过去。只要稍微有点技术功底，对着代码调整一下参数，就可以复刻出来。

　　这只是黎白所接到的订单中极不起眼的一项，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

　　不料，几天后，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喂，你好。请问是鸭梨科创吗？”

　　黎白起名的时候是随便写的，这名字乍一听真有些尴尬。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回应后听到对面低声骂了一句粗口。

　　“老板，你发过来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我花了五六千，不是说保奖的吗？结果连选拔都没进，你给我退费。”

　　对面声音刺耳，黎白不禁把手机移的离耳朵远了一些。

　　“什么保奖，我这里是做成品项目的，不是做竞赛的。”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其他几个人的声音，也在语气激动的说些什么，“你还不承认？你这个电话和微信是同号吧，证据我们都保留着呢，你等着瞧吧。”

　　对面挂断了电话，黎白懵了，打开微信，上端弹出了一个叫火星超人的好友申请。

　　他通过了申请，对面发来了十几张图片，有聊天截图也有交易记录，头像的确是他的店铺没错。

　　前前后后加起来的确是花了快六千，可是这个项目他总共才收了七百。

　　他将电话打了回去。

　　“请您先冷静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和我讲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吗？”

　　对面的语气依旧激动，说的话也颠三倒四，黎白和他交流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听懂了前因后果。

　　对面是一所大学的大一学生，想要参加一个竞赛，却没有相关经验，就将眼光放在了投机取巧上，他们在平台上找了个竞赛代做，对方向他们许诺可以保奖，就是价格比较高。

　　他们队伍中一共有五个人，共同商议后决定AA，先把奖拿到手，剩下的等之后再学。结果对方把成品模型和代码都发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会调试，他们队伍连校赛的选拔都没通过，最后找人理论，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了。

　　且不说这个伪冒他收钱的人是谁，电话那头的五个同学的所作所为，也是令黎白十分不齿的。他这个账号之前也接到过这种搞竞赛的订单，但通通被他拒了。

　　因为他在本科期间也做过竞赛，能理解那些因为其他队伍买成品而被淘汰掉的同学有多冤枉。所以他所出售的商品，通通都是需要自己亲手组装和调试的，为的就是防止一些不劳而获的人想从中牟利。

　　没想到他都这么谨慎了，还会遇到这种事。

　　“同学，要不你先报警吧，这个价格已经足以立案了。我可以把我银行卡和各软件的流水发给你们，证实我的确没有收到这笔钱，剩下的就找警察吧。”

　　听到要报警，火星超人支支吾吾了起来。

　　“可......要是警察惊动学校，会不会在档案上留污点啊。”

　　“这就看你们的个人选择了，是要钱还是要安稳。”

　　后面，又草草聊了几句，两人就挂断了电话。黎白看着手机上的那笔订单，申请了退款给买家，并拉黑了这个账号。

　　现在的竞赛代做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之前还只是小规模的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居然都形成产业链了。这些竞赛贩子也就是看大学生没有社会经验，又没胆子报警，利用这两点从他们身上牟取了不知多少利益。

　　黎白叹了口气，刚才写代码的思路被打断了，他一时也不想再看下去，便拿了支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寥寥几笔，一个短发女人的侧脸出现在了纸上，坠着金色的耳环。等他手上的铅笔离开纸面，他才意识自己涂画的这个形象和林绮别无二致。

　　看着这个熟悉的侧脸，他心中的烦躁更甚，将白纸捻了起来，扔进垃圾桶，拿起桌上的钥匙，决定出门散散心。

　　今天市区限号，他的车开不了，只好乘坐地铁，四处逛逛。

　　不巧的是，刚出门没多久，天就下起了大雨。他此时已溜达到了远洋大厦附近，就只好缩进龙季躲雨。

　　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是他原来的同事们，之前和他是同个项目组的，关系都不算差，他们闲聊着向大厦门口走去。

　　其中一个人停下了脚步，看口型好像是在说下雨了，剩下几个人环顾四周，向他所在的咖啡厅走来。

　　他赶紧撑起手肘，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幸好昨天懒得动弹，没去剪头发。

　　几个人停在了柜台前，各要了一杯咖啡，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大声聊天。

　　突然，黎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林那个项目是请了黎白来帮忙吧，怪不得处理的那么快，黎白那家伙写的代码跟鬼画符似的，换个交接人谁都看不懂。”

　　“哈哈哈，我看黎白之前这么写就是故意的吧，知道自己效率低，用这种方式防止自己被齐总监开除。”

　　“事实证明，搞这些虚的都没用，你看他最后还不是被开了。这个新来的小女生也是，那做事的风格和黎白一脉相承，都讲究什么慢工出细活，我看也呆不长。”

　　“欸，说到这个，我听说小林是有对象的啊，上次还看她对象开车来接她，她又怎么认识的黎白啊，还走这么近。”

　　一人耸了耸肩，“反正我看她对象开的那车还挺不错的，小四十个了吧，谁知道怎么认识的。”

　　黎白没想到话题竟是这么发展的，眉头紧紧蹩起。

　　“看那女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简单啊，平时上班穿正装，口红还涂那么鲜艳，我们这种干技术的，谁不是穿个夹克T恤就来了，她这种指不定背后找过几个呢。”

　　那群人听到这番说辞，都纷纷爽朗的笑了，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许有人知道，但没人会阻止说这句话的人。

　　黎白握着马克杯的指尖微微泛白，极力忍耐。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没有必要为这种事出头。

　　“唉，当女的就是好，随随便便就能傍上男的，哪里像我们这种，还要苦兮兮的在这等雨停下......”

　　妈的，是可忍熟不可忍。黎白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拿起了他身前的杯子。

　　哗啦。

　　他抬头看去，刚刚说这话的男人被泼了一身咖啡，棕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流淌。

　　“哪比的上你啊，大男人，背后嚼人舌根，也不怕把舌头嚼断了啊。”

　　林绮站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冲那群人说道。

　　一群围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大男人噤了声，呆呆的看着拿着空杯子的林绮。

　　“你们刚刚说的每一个字，”她指了指黎白，“他都录了音，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出钱上法院告你们诽谤。”

　　“还有，那是老娘自己的车，我有没有钱，你们管不着。”

　　“无语死了，开辆凌志给你们酸成啥了。黎白，跟我走。”

　　黎白冷不防被点到了名，赶紧用力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林绮身后。

　　走了不知多远出去，黎白也不敢抬头，只能从脚下的地砖分辨，应该是快到地铁站了，快到晚高峰了，附近的人声杂乱了起来。

　　“坐五号线，去沙湾，陪我去吃厅里厅气。”林绮命令道。

　　黎白抬起头，他突然想起，今天是他们的庆功宴，本来还邀请了自己的。

　　“就我们俩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不然你还想有谁，刚刚那几个人吗？”林绮没好气的说道。

　　黎白抿了抿嘴，没说话。

　　等到了厅里厅气，林绮头疼的看着巨大的包间，叫来服务生。

　　“你好，我之前定了包间，现在改成散台行吗？”

　　“可以的小姐，您稍等一下。”

　　服务生对着耳麦说了几句，将他们引到一处小圆桌。

　　“小姐，您看这里行吗，因为方桌都预定完了，如果这个不方便的话，只能去靠门口那边的矮桌了。”

　　“没事，那就这个吧。”林绮也不在意这些，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文房烤鸭来半只，贝勒爷烤肉，乾隆白菜，再来两份汤泡饭。你有什么要的吗？”

　　“我没有，你随意吧。”黎白说道。

　　“那行，就先这些吧。”

　　服务员打好单子，夹在桌边，抱着菜单离开了。

　　四周很是喧闹。家庭聚餐、同学聚会大多都会选在这家店，跨过桌子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把他们这桌的气氛衬托的更加诡异。

　　最后，竟是黎白先起了话头。

　　“不好意思啊，我在那之前就应该站出来阻止他们那么说的，现在搞得还耽误你们聚餐了。”

　　林绮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这个桌子的玻璃缝里似乎是有什么金银财宝，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已经抠了快十分钟。

　　“我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我之前甚至还以为我和他们的关系还挺好......”看着林绮一下子黑沉下来的脸色，黎白乖乖闭嘴了。

　　沉默半晌，林绮说道：“这事和你完全没关系，你不要这么想。”

　　她叹了口气，“我在之前的那家公司也遇到过这种事。很正常的，其实都只是小事......”

　　只是遇到的时候还是会很不高兴。黎白在心里默默帮她补充了后半句。

　　职场就是这样，只要不涉及到核心利益，别人占点口头便宜就让他占了去吧，心里不舒服总比工资不舒服要好受。

　　半只烤鸭上来了，厨师把它切成了小块，整齐的码在碟子里。烤鸭的表皮色泽金黄，口感酥脆，旁边辅以山楂条黄瓜丝作点缀，最后沾上酱汁被薄饼卷起。

　　林绮咬了一-大口，嘴巴塞的鼓鼓囊囊。

　　见她动筷，黎白也拿起碗，开始吃饭。

　　“对了，”林绮咽下一口卷饼，清了清嗓子，“那你现在没工作，主要靠什么挣钱啊。”

　　她果然知道了。

　　“除了网约车，我还做点小生意，也算是赚点外快吧。”

　　林绮点点头，“有困难及时和我或者知意说啊，我们肯定是能帮就帮的。”接着，夹起一个鸭腿，放到黎白碗里。

　　“你的婚礼，时间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