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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虽富一生贱 ...


  •   “原来如此。” 子颜恍然大悟,“虽然二师兄将神宫在祗项的许多生意交给雷氏,可在你心中,他终究不配继承你的家业,对吗?毕竟他母亲,只是你夫人房中的丫鬟。”
      “我几个儿子中,鸣皓确实天赋最高。” 雷尚峰语气复杂,“可我没想到,他竟能被神君选中做弟子。不过终究是我的儿子。” 他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哪怕将来我被抓回去治罪,哪怕鸣皓对我不闻不问,我终究是他的生父,这一点,永远比他强。”
      “荒谬!” 子颜怒喝,“你以为二师兄还会在乎你吗?” 他想起遥宁子曾说过,有些人生来就是恶人,那时他还不信,可眼前的雷尚峰,不正是如此?自己身为庶子,却偏要虐待同样出身的亲子;明明有玄武神宫可以依靠,却偏要投靠邪教,行那伤天害理之事。
      “雷掌柜怕是忘了,在泾阳时我说过,二师兄是你商号的继承人。” 子颜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如今给你定罪,可真是便宜了我们玄武神宫。陛下虽然下令封了你的生意,却至今未曾动过一丝一毫,你知道为什么吗?等你一死,这一切,可就都是我的!”
      这话一出,雷尚峰顿时怒目圆睁,挣扎着想要扑上来:“你胡说!鸣皓是神宫弟子,哪有资格继承商号!”
      “这事,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子颜继续说着,“你以为陛下为何在通缉你之后,不再动你这边的生意?雷掌柜,你不容易啊。我现在才知道,不光是祗项的物产靠着雷氏运到四国,就连这同城的铸范生意,也是通过你们商号传播的吧?还是陛下英明,控制了雷氏,就等于抓住了四国的命脉。倒是我,要勉为其难,把这生意收到神宫名下,这样才不会让世人说三道四。”

      趁两人沉默的间隙,连穆慢悠悠开口,眼神在子颜与雷尚峰之间转了一圈:“神守觉得这筹码如何?您这位师兄的父亲,可真是能耐,逃到范启国,原是盼着元尊与闻一教成事,能压过你们神宫一头。可到了这边,依旧没忘了生意经,在奄城、同城照样开铺子,唯恐耽误了赚钱。”
      子颜挑眉:“也好,他多赚的,到头来也是我的。只是老祖打算把这些也带走?”
      “雷氏在这边的生意、家眷、伙计,我都已扣下了。” 连穆笑得像只老狐狸,“他在同城的产业,都挂在这边女人名下。既然打算把人交给神守,这些自然该归您。”
      “他在这边还有家室?” 子颜愕然。
      “何止家室。” 连穆嗤笑一声,“妻妾都纳了好几位,儿子也添了好几个呢!”
      “什么?” 子颜惊得皱眉,他清楚记得,自鸣皓入了玄武神宫,雷尚峰为表 “父子情深”,家中再未添过子女,如今看来全是谎话。
      连穆见他神色,忙打圆场:“我们是内官,这些风月事本不好评说。只是雷掌柜这般有钱有势,到处留种也不稀奇。男人嘛,多半只认自己,儿子不过是嘴上的牵挂罢了。再说,就他做的那些勾当,留着后代也是祸害。”
      子颜长叹:“他这罪孽,罄竹难书。我还不知师父有没有告诉二师兄。原指望在祗项擒他,可以查查是否牵涉枢密院的人。再加上他正妻与大儿子毒害二师兄生母的旧案,二师兄也绝不会包庇。可由我亲手把他交出去,总觉得…”
      话未说完,连穆已接口道:“神守也说了,此人罪该万死。不如您就地了结他?反正如今战事正酣,出点意外也无人深究。待您承了这份情,我们任性流自会悄悄离开,绝不多言。您既解了心结,又了了难题,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子颜心上。他看向雷尚峰,那人虽被绑着,眼中却仍有恃无恐,大约料定他顾及鸣皓,不敢动手。
      子颜忽然想起鸣皓。自从在陈州得知雷尚峰之罪行,他还未亲自见过鸣皓,怎么敢随意做主了断他父亲的命。
      “老祖倒是会替我打算。”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就地解决,未免太便宜他了。”听了子颜这么说,雷尚峰眼中又显现出一种笃定,又像是一种嘲讽,讥笑他终究是个小孩,如此大事怎么可以轻易做主。
      连穆又说道:“神守多虑,可您想想要是您二师兄见了他,不是伤害更大。反正他罪无可恕,就是神君在,也必是同意您处死他。”
      “不行,非是我没有胆子做这个事情,他勾结范启国闻一教叛国在先,为夺家产谋杀兄长,私运矿产给敌国,去都城结交权贵,还不知这水有多深”?即便我今日用神法得知一切,可此人需上刑部大堂,由陛下决断如何。要论私情,我知二师兄定不会饶过他,可我不是我二师兄,就算他示意我替他报仇,我也是以公事为先。”
      “玄武神守虽然年少,做事却井井有条。可别忘了他是我的筹码,我既然要叛了这边离去,留了他性命岂不是害我们?”

      连穆的意图昭然若揭,子颜心头一转,便猜到他不止是怕雷尚峰泄露反叛秘辛,更在算计着更深层的利益纠葛。果然,连穆紧跟着抛出诱饵:“神守不是一心想知道同城与袁騖的隐秘吗?杀了雷尚峰,我便一五一十告知你。”
      见子颜眼中闪过一丝异动,连穆早猜到他的心思,抢先道:“神守莫想用法术探查,劝您省些力气。您当我为何守在这大殿?此处便是同境核心。” 他抬手一挥,身后幔帐骤然飞卷而起,一尊青铜大鼎赫然显现,正是相王所铸。
      “老祖是非要逼我杀他不可?” 子颜语气带了几分桀骜,“我这人有个毛病,旁人越是催着我做什么,我偏不做。”
      “迂腐!” 连穆低斥一声,眼神里满是不耐,“玄武神守这般聪慧,怎反倒被世俗之念缚住手脚?”

      “你何知机敏变通才是最好?我非是不果决之人,可若没有底线,岂不是和雷尚峰或是你一样?”

      连穆一摆手,旁侧的任性流法师立刻押着雷尚峰退下,厚重的殿门 “吱呀” 一声合上,将外界的晨光与喧嚣都隔在了外面。连穆转过身,竟对着子颜直挺挺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老奴今日才真正明白,玄武神守果然是那过了相王神试的真命之人!”
      子颜心头一怔,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恭敬是真是假,只垂眸看着他花白的头顶,没说话。
      连穆缓缓直起身,脸上再无之前的阴鸷算计,倒添了几分郑重:“我曾听雨磬长老说过神守在函玉宫的神试之事。原先总以为,您能过文试,是仗着读书多;能过神试,大约是靠了几分运气。今日见了神守所为,才敢断定,或许您就是我要找的。”
      “老祖要找什么人?” 子颜终于开口,算来他踏入同城已近十二个时辰。可袁騖的秘密、同城的隐秘,连边都没摸到,反倒被连穆牵着鼻子绕了一整天。
      他盯着连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从邹文到胡凝音,再到雷尚峰,这一整天的周旋,根本就是连穆设下的局?

      连穆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喟叹的激动,仿佛积压了半生的寻觅终于有了答案:“神守敢杀那‘不该杀’的,是破了俗事的框;肯放这‘该死的’,是存了天地的仁。用自己的心做度量,这般通透,果决,又这般慈悲,不是您,还能有谁担得起神试的真意?”

      “神守听过‘情镜’的故事吗?”连穆问道。
      “难道这不是故事,而是真事?”

      连穆指尖点向殿中央的相王鼎,目光示意子颜:“神守再看看,这殿中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
      子颜凝神催动玄武神力,冰蓝色的光晕在眼底流转。果然,在相王鼎后方的墙壁前,隐约有一层似水帘般的薄雾悬浮着,若不细看,竟与殿内的光影融为一体。“您再仔细瞧。”
      子颜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古老传说,试探着道:“莫非…是一面镜子?”
      “正是!” 连穆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柄莹白的玉扇。扇骨雕着细密的文字,展开时,他指尖划过扇面,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吟诵,扇面上有两个字渐渐亮起,竟是 “七十二奇境” 中记载的 “同境”。
      话音未落,那两个字竟从扇面挣脱出来,化作两道金芒飞至空中。刹那间,相王鼎猛地腾起青灰色的烟雾,缭绕着直冲殿顶,奇境被启动了!
      就在此时,相王鼎后方的墙壁上突然光影变幻,竟显出另一番景象来:同样是一座大殿,殿中肃立着数名闻一教法师,正警惕地四下张望,显然是在那处守卫。“那里是封城!” 子颜失声低呼。他曾听闻封城与同城的奇境渊源,此刻亲眼所见,才知传言非虚。
      连穆望着墙上的镜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守说对了。这同境,藏的正是封城那边的镜像。” 子颜走近那堵化作镜面的墙壁,见对面封城大殿的法师们毫无察觉,不禁心生疑惑。连穆在旁解释:“镜子是在封城那边大殿,他们看到的只是镜像,如要看清这里的情景,需启动奇境后,对面得念出对应咒语才能看见。神守放心,此事只有袁騖知晓,可他绝不敢朝镜子里面看。”
      “为何?” 子颜追问,目光却仍胶着在连穆手中的玉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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