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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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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原嘉睡得十分好,算得上小半个月的纠结之中解开了结。
团团围绕在一起的黑色绳结终于开了头子,被她扯断。
天还是是泛着暑假的热气。
她将空调开到16度,幸亏谢京语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不然看见这样的温度又要斥责她,虽然每次都是轻声,不重不厉,但原嘉总算受不了他那平时沉稳又禁欲的声音。
听了心里就容易开始潮湿。
仿佛他说的话是凝结的水汽,一滴一滴压着,总算在她那里落下来一场大雨。
对着她讲着道理,说空调太低对身体不好,看见她夏日里只穿件小裤在身也要皱下眉头。
虽然他最终并未曾对原嘉的衣着指点过什么,按=依照她的话来说,是尊重她的穿衣自由。
但也只是沉默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不容置喙地调高温度。
她会看着谢京语走过来,靠近她。那时候带着浴后香气的体温扑过来,在她泛红的眼神里,拉起她身边的薄被,盖上腰部以下的部位。
原嘉总是失望地低了低眼睛,微微叹口气。
小小的引-诱又在他这里成了玩闹。
在他眼里,不亚于小猫的试探,伸出小脚偏要碰桌沿边的玻璃杯。
最终被按下爪子,斥责一顿,表示下次还犯。
这个夜晚里面,因为破除了平日里乖巧的底子,相对于刚刚的举措,自己就算开空调一夜那也算不上什么。
毕竟小猫早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行我素,只等待主人一再地降低底线。
继续容忍她的犯错。
可是第二天,原嘉没有等到想要的妥协。
早晨她特意起得十分早,六点过一刻,这在夏日的清晨已经天光大亮。
她算好时间,再过五分钟,这时候正是谢京语起床的时间。
他往常总是十一点睡觉,早晨六点二十起床,雷打不动。
晨起后倚靠在流理台边上,花费五分钟不紧不慢地磨咖啡豆,放进机器等待出杯的时间里,顺便划过pad的推送新闻一扫而过。
再之后,一饮而尽那杯原嘉认为苦到极致的中药水,立即去健身房锻炼。
原嘉此时此刻,正站在谢京语的房门口,探着耳朵,听门缝里的声音。
虽然这间公寓使用了绝对高效的隔音材料,但用静心听,也不是听不见什么。
在她偶尔赶ddl到深夜的时候,夜深人静,人思绪却变得敏锐。
她打开房门,书房离她房间不远,正对面就是那件厚重的房门,压迫感十足。
但她知道,里面常坐的那位,给人的压迫感更强烈。
书房的泛黄灯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增添一份神秘感。
原嘉脱了鞋,踮起脚尖,十分害怕地发出声音,走到书房门前探着小猫耳朵。
小猫一般听觉灵敏,靠在墙壁边上,发丝随着弓下的身子落下来。
听到里面传来偶尔的咳嗽声音夹杂着阅读的翻页声。
她才撩起来落下的发丝,眼睛盯着那扇门。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也有一双透视眼就好了,总归能看看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肯定坐在那件宽大的书桌前,各种书籍摆在周边,但一定不凌乱。
谢京语是最爱干净的人。
偶尔电脑的光映射在那只轻薄的眼镜上,透亮那双眼神的深邃感。
但最终,也只能盯着那扇紧闭的书房大门,微顿几秒,再悄无声息地转身回房间。
待得久了,会被谢京语发现门外有只落寞的小猫。
原嘉很善于做这些事情,就像她知道自己在揣测明白了对于谢京语的心思之后,开始刻意注意起他的一切。
她应该庆幸为了自己的学业,他们暂时搬离了老宅区域。
在学校周边购置了一所公寓。
空间变得更小的时候,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更明显。
而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频次也变得更高。
譬如,此刻。
原嘉看看腕表,时间过半,但是屋内仍旧没有传来走动的声音。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昨晚她做了之后,把谢京语激动地弄晕过去了。
她知道的,谢京语不是显形于色的人。
但昨夜时分,那滚烫的气息还在,握着她柔软腰肢的手臂克制不住地轻颤,整个人看上去一种血压急速升高的模样,说不定回房之后再偷偷吃降压药也说不定。
她思来想去了好多个可能,甚至准备直接破门而入的念头都产生。
谢京语的房门其实很好开,不像她,常年落锁,睡觉时分人也要在里头锁上才有安全感。
至于他嘛,毕竟他的嘴巴她都已经得到了。
至于整个人,原嘉想着,恐怕不消多时,她应该也能吃上……吧。
怀着这样的心态,她正准备旋下房门把手。
一道声音从她背后袭过来,带着刚运动完的、尚且不稳的气息。
“在干什么?”
本来被压下去的把手又迅速回弹。
原嘉瞬间缩回了手,耳朵比眼睛先感受到谢京语的存在。
她才缓慢回转,看着眼前从门外刚进来的谢京语,穿着一身运动装,罕见的休闲服,正要取来拭汗的毛巾。
那只平静的眼眸就这个立在门口盯着她。
平静无波。
“啊,你……怎么……我。”平时她倒是伶牙俐齿,谢京语说一句惹她不高兴了,要狡辩十句心满意足,此刻原嘉却哑口无言。
早晨起床的时候她还胜券在握,料想能和谢京语好好就这件事情谈下去,再好好发挥几句。
最好从初吻谈到拥抱,从恋爱谈到结婚。
谈到怎么负责她一辈子。
或许她来负责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昨夜是她先从动嘴到动手动脚。
谢京语一向践诺,这么些年都不容许除了原嘉之外的人近他身子。
但事实上,谢京语兀自走到岛台前倒了杯水,并没有理会仍旧站在房间门口的原嘉。
昨晚的事情,似乎在他看来,轻如鸿毛,但鸿毛划到人心上至少还戳些痒意。
眼前这人却一脸风轻云淡。
原嘉有些委屈地低下头,虽然不计较是否男女主动在先,但谢京语一脸不在意的样子的确令她十分受伤。
“昨晚睡得好吗?”谢京语端起温开水抿了一口,冷淡地问了一句。
原嘉瞬间抬起头道:“好的好的,我睡得很好。“临了,似乎在等待着谢京语的下一番话。
依旧沉默。
她只能补上一句“您呢?”
谢京语对这句话的某一个字似乎停顿了一下,原嘉看见那半杯水轻微地晃了晃动。
“我也不错。昨晚是个不错的夜晚,不是吗?"
他终于转过身,刚刚运动完有些泛红的皮肤褪了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白色。
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依旧是他往日里那股平静又带着威压的语气。
似乎告诉原嘉,昨晚的事情。
到此为止吧。
无论是那个混乱的吻,还是他对她搂紧的动作。
都该是被尘封在沉默之下的。
没再多问,原嘉垂着头回到了房间。
房门轻合一声响,锁声清脆。
门上悬挂的“有事敲门”告示的木制挂件,随着门轻微的关合颤抖。
小小的、些微的响动都轻易拒绝谢京语,告诉他此刻门主人的郁闷情绪。
只留谢京语一人在客厅里倚着桌子,眉眼顺着那杯放下的玻璃杯低垂下来。
谢京语何尝看不出来。
昨夜他一夜未眠,夏日天光亮得早,凌晨五点多,他便悄声起床。
换上运动装在客厅里兀自徘徊。
往常他不是没有坏情绪,但他会调节自身。
管理着这样庞大集团的人,必然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情绪管理能力。
原嘉曾经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也跑过去拿着书本朝他疑惑,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看着她微笑:
“其实我也只是常人,要说特别一点的话,我不会忘记自己什么要去做,什么不能做。”
偶尔在工作中再疑虑的问题,运动过程中,自然也消解一部分。
唯独面对这件事。
他没有去运动排解的心情。
甚至一再忘记他曾经的箴言。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早晨他破天荒地没有磨豆子,只是悄声地站在原嘉房间门口。
伸着手静静撑着房门,眼神朝低处看。
胡乱思绪。
昨夜,他也是这样用手撑着原嘉的腰肢,至于手臂,只有他自己知道。
搂在原嘉的腰肢上,但随着她的动作。
有些不正常的颤抖。
刚刚对原嘉的那句“你在干什么"似乎也在质问他自己。
从昨夜、到今晨,辗转反侧地审讯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那一场吻。
或者说,为什么沉溺在那一场甜腻之中。
一夜未眠的大脑似乎异常活跃。
原嘉那双透着微红的双眼还在他的脑海里委屈着,使得谢京语正在备菜的时刻晃了神。
一瞬间红色也染到刀片上,比切片的番茄要浓厚,比微酸的西红柿也要更酸涩。
原嘉是这时候再次推开门的。
感受到轻微地吱呀声,谢京语本能回过头,告诉她:“早餐快要备好了,是你爱吃的……”
三明治……
还未吐出字音,却在看见她哗啦一声拖着行李箱滚动时分噤了声。
剩下的话只能吞咽下去,化作滚动的喉结,上下滑动几分。
他心里暗暗有预感,但按住不表,眼神还是平静:“你要去哪里?”
没有回音。
他看见原嘉低着头戴着帽子,夏天暑热,那只帽子还是上周他和原嘉一同在专柜购入的。
当时她一眼相中,嘱咐SA为她取来,戴着让谢京语一看。
二十岁的孩子正披着肩发,头发比暑假刚回家时分短了一略略。
原嘉在看着镜子,实则从镜子里偷看谢京语。奢侈名品店铺光线果然都华贵几分,衬得镜前和镜里人都光彩。
一个靓丽、一个沉稳。
之后自然是由他刷卡埋单,虽然可以直接戴上,柜姐还是备了只黑色纸袋。
当时那朵衬着山茶花的黑色袋子被谢京语从手中递给原嘉,他尚且觉得心满意足。
现在这只帽子好像从他手里慢慢飞走了,也随着原嘉的离开一齐带走。
谢京语放下了手里正在切片的番茄,没看还洇着血迹的刀子。
走近原嘉身边。
她紧张得有些抿唇,眼神低低看着地板。
原嘉以为谢京语要说些什么。
至少是昨晚。
至少是理由。
至少是一贯用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她,再启唇禁止让她走。
那她会絮絮叨叨说起来昨晚的一切。
告诉她亲他的缘由,直白地、从来不用那么晦涩地告诉他喜欢。
立刻放回行李箱,像以前无数次扑到他怀里那样,告诉她不离开。
通知他。
从十九岁开始,从被他带回来的第二年开始。
她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窥视他,喜欢他,爱上他。
可是谢京语没有。
他只是静默着走过来,用那双青筋密布的手臂,替原嘉拎起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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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气氛非同寻常地紧张。
原嘉平日里叽叽喳喳,爱缠着谢京语说些有的没的。
比如上课的老师走错教室结果在班群里怒斥学生集体旷课了。
室友又过生日了。
同班同学在操场被当场表白成功了。
然而最后一句说完,她偷偷看看谢京语,想在他脸上找出几分异样。
如今她自然不必再探寻了。
无声的默拒并不可怕,原嘉也收到过无数的表白信件。
她对别人的默拒向来娴熟。
语言的沉默至少还代表着思考。
但只字不提,宛如从未发生过一般,更像是对等待者的蔑视。
告诉对方,我从来不在意,你也不配占据我一秒钟的思考空间。
是不配吗?
原嘉摩挲着此刻系上的安全带,头靠着玻璃,沉默着望着窗外。
没注意到驾驶位上,方向盘上正因为逐渐握紧的而横起青筋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