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usel》也许你是我的礼物

20、第 20 章

　　苏欲要学疯了。

　　这是日历上的四月二十号，明媚晴朗的天空鸟儿自由飞翔，青青草地上花儿朵朵绽放，却因为临近的高考让人无暇顾及这些自然之美。

　　苏欲可是在我们高三出名了，最难的几模来着我记不得了，他一家伙把英语考出来个全校最高分，还是跟第二名断层断了不少分。
　　美名远扬到有些高二的都来瞻仰他，不过也就是从我们楼层路过瞄一眼。

　　他们是这么描述苏欲的：

　　头发又黑又密，好好打理肯定是个帅哥，五官没怎么看清，但是戴了一副偏大的眼镜。身材瘦削，喜欢穿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袖子卷到胳膊肘，拉链拉开。
　　常穿一双深蓝色的板鞋，库管松松垮垮，估计腿也不粗。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整体的氛围，感觉要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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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我收集到的不完全信息，跟我想象的有出入，不过大体上也差不多。

　　眼见苏欲的黑眼圈要掉到鼻子，脸色越发难看，真是痛在我心。但他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依旧埋头苦学。
　　为了不让成绩掉下来，他简直是没日没夜的学。老师对像我这种的都是拿着棍子在后面赶，唯独见到苏欲是满眼心疼。

　　午休时间，我们高三就在班级里直接趴桌子上睡，很难受，我没几次能睡着。偷偷溜到外面放放空，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地发现他总是窝在角落看书。

　　“哥，你干什么呢？”
　　“背会儿单词。”
　　“我的天，你不困吗？”
　　“马上高考了，不背不行呀……”

　　他的成绩绝对不用担心能不能考上，要是他能像别人一样去参加个什么竞赛，被保送我都不意外。

　　苏欲在班里的时间快没有在办公室的时间多了，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找各科老师去背书背笔记。我明白这个关头压力大，随着时间变长，连邱佳佳都感到不对劲。

　　“你得找你哥谈谈。”

　　那是一个平静的晚自习，生物老师坐在班级后面的空桌子看班，邱佳佳举个小镜子正在卷刘海，无意间瞟到有人从后门进来。
　　再一仔细看，是苏欲。
　　他拿着试卷和书来找生物老师问题目，这倒也没什么，但是他被门槛踉跄一下看得邱佳佳心紧了下。

　　“人家学习呢谈什么。”
　　“啧，你看看你哥现在精神面貌对吗？再这样下去……”
　　她眉毛紧皱，拿起笔头点点桌子。
　　“你以后只能光在荣誉墙上看到你哥了。”
　　“啊……这么严重。”
　　我认真思考了邱佳佳的话，也认为这是一件不能再放手不管的事情。

　　我开始想他为什么要努力到这个地步。

　　从我们上幼儿园到初中，他的表现的都很出色，不说多么优秀，也是被老师家长夸赞着长大的。
　　爸妈从来没给我们多大压力，一直都是学好了最好，学不好拉倒。
　　他们眼里只要我和我哥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有没有多大的出息不重要。

　　更不用说我了，绝对秉持老爸老妈的思想教育，不给自己太多负担。
　　不过那也是高考，我也得下劲。

　　苏欲都开始反常了，跟班集体似乎越来越疏远，神经更是细到仿佛大洋彼岸的微波炉“叮”了一声都能让他听到。
　　那天我依旧晚读时选择如厕，却在门口还没出去时听到苏欲班主任和他任课老师的谈话。

　　尽我最大努力的去贴着门帘，依稀有什么“压力太大了”、“这样下去不行”、“他在逼自己”类似的字眼传过来。
　　如果到了连老师都看不下去的时候，那我就要出手了。

　　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趁着苏欲不在收拾好了我们的东西，跟班主任请完假就带着苏欲出去了。

　　他手上还拽着皱巴巴的政治知识点，荧光笔的痕迹穿透纸面像是要滴了下来。

　　“去哪啊，家里有什么事吗？”

　　苏欲从班级里出来时眼神涣散，下一秒就要歪我身上了。
　　“家里人出事儿了。”
　　我撂下这么一句话让他内心紧张起来，拽着他往外走，下楼梯时感觉他还没反应过来情况，我不知道我是在拉着人走路还是一架木偶。

　　拿起书包和行李，我给小星发了个消息，看着手机上的位置和房间号，我打了辆车。

　　苏欲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我到底怎么了，全然不知道手上的知识点要被他和风齐力扯坏了。

　　车还有一会儿才到，我放好手上的东西，站在学校门口，路灯泛着黄白相间的光，显得苏欲脸上更没气色。

　　我把他紧紧抱住。

　　紧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感受到他逐渐卸了力气，呼吸放慢，我才半信半疑地试着松开。
　　结果他反倒把我搂住。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说不享受那更是假的。
　　理智占了上风，我拍着他的背。

　　呜咽声从耳边传来，肩膀上的衣服被洇湿了一下块儿。
　　卧槽他哭了。

　　以前是不是说过我哥不爱哭来着？只有天大的事才能让他掉眼泪，现在我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我依旧没说话，看着车向我们来，我把他拉开，他好看的脸庞有一双红的像水晶般的眼，眼泪成了最清澈的玻璃。
　　撅着嘴忍着泪缓缓抽泣，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上了车他一言不发，泪水也止住，只是呆呆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商铺早已关门，我知道外面不能治愈他的难受。

　　没多远，到地方他有点不知所措。
　　站在我后面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此刻他只能跟着我走。

　　小星真行……我让他订个小宾馆，他给我搞个大酒店。

　　：这种档次我只能出得起一半房费啊兄弟！
　　：谁问你要了？。
　　：（白眼）（指甲油）
　　：太仗义了
　　：下辈子我做你家狗让我哥做你家猫
　　：滚

　　随意地把手机塞回兜里，看了眼我哥坐在沙发旁边还没缓过来。我起身去前台拿卡，他紧随其后地跟着我站起来。

　　电梯里，他小声地说我像个大人。
　　我有预感今晚要发生点儿什么。

　　我从没住过这么豪华的酒店，只在手机上看到的地方今天竟然出现在眼前，保持镇定，我把东西放好，先让苏欲去洗了澡。

　　他出来时裹着浴袍往我身边那么一坐，身上沐浴露的香味直冲我心田。
　　换我洗完，出来时他还在拿着知识点背。
　　把打印纸叠好放好，我两只手拽过他的手猛地摇起来，不把他晃散架誓不罢休。
　　终于，他露出了笑容，还冒了个鼻涕泡。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把他的睡衣拿给他换好，自己去收拾别的东西。忽然背后有股暖意，接着是巨大的压力。
　　这屁孩子坐我背上了，在我这座大山快要倒塌时，他站起来绕到我前面把我扶了起来。

　　他眼底那淡淡的红色根本盖不住他的心事，不过他还在装没事，任我怎么问，都说没事。
　　这下我相信“没事就是就是有事”了。

　　他背过去，我就看着他，几个回合下来，他用手捂着眼睛。

　　然后抱住我开始大哭。

　　哭声惊天动地响彻天际。
　　我担心他别嗓子哭哑了，估计小星说得隔音好也是料到了我哥会哭。

　　把他扶到床上，他根本坐不住。
　　往上面一趟，我先说句题外话，这床真软啊。
　　他仍然保持闭眼的姿势，身体像条板正的鱼躺在砧板上。
　　我把腿翘起来一条压着他，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腰，听他哭，听他说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很难受，我听得很难受，但我现在是他的肩膀。

　　他说他考试考砸了，说知识点越背越忘，身边人的分数都在进步。
　　他说原地踏步就是退步，他说那次考试只是偶然和幸运。
　　他说他发现理想中的大学和自己有很大距离，他说他不想复读。
　　他说他不想再经历这一切，他说他不要回到从前。

　　他说他不想让爸妈失望。
　　他说他要赚钱养我，他说他想死。

　　他比我深沉得多，我没想过那么远的未来，只想过好当下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苏欲的脸已经变成了小馒头，我安慰他，亲他，爱抚他，想告诉他我就在这儿，你可以放肆地表达出来。

　　不知道说了多少我以为这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语和字眼，原来面对我们真惜和所爱之人，有些东西真的不重要。
　　随着哭声减弱，我给他从床头变出了一杯蜂蜜茉莉水，拿着杯子喂他喝完，他冷静了下来，拍了自己脸好几下。

　　带着“悲伤蛙”的眼睛，他看着我笑了起来。

　　那晚我们彻夜长谈，从我还在襁褓里聊到现在我们躺在彼此身边。

　　“你从那么一点点都已经长大这么大了。”他举起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又伸长，回头看我。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我。

　　情欲渐浓，我们差点就要迈出走向成年人的第一步，不过最终都还是忍了下来。
　　苏欲拿着我的手机翻来覆去不知道在看什么，忽然，他惊呼一声。
　　“你啊你啊，都在搜些什么啊！”扭的我耳朵要成下酒菜了。

　　我被他搞得不好意思起来，乱七八糟地去抢手机，他不给，我就闹，我们俩把床闹得一塌糊涂。
　　最后是在爸妈的视频电话中安静下来的。

　　“哎哟这是哭了吗怎么搞的！”
　　老妈果然急了。
　　“没事儿，学生嘛这个阶段正常。”苏欲压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这么难吗？难就不学了我们！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和你爸只希望你们这辈子能健康平安……”
　　这些话出来，我们家那位“专门”搞教育的也得出来发个声。

　　“哎，这就对了，老大老二啊，我们生你们养你们，不是说让你们跟外面的人比的，过好这辈子，可以的话就活出精彩，那不行也没事儿，我和你妈都能养你们。”
　　“不过男孩啊还是要自力更生的啊，将来找媳妇可不能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手。”
　　我及时打住，再讲下去就要聊到外太空了。

　　关掉手机，苏欲和我都陷入了诡异得沉默，没有了之前的欢乐吵闹。
　　我们都在，都在想老爸说的话。

　　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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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们把床搞得像做过了似得。”苏欲凑到我身边，贴着我耳朵讲。

　　“明天回家让你来把真的。”
　　“嗯！”

　　夜色深重，我们是牵着手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