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雨中的坐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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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渐密，像冰冷的针脚，将废弃工厂的破败与灰暗缝合进潮湿的暮色里。那枚银色哨子在沐笙掌心持续传递着微弱而执拗的震动，如同溺水者在水下敲击船底的、绝望而坚定的叩响。
希望与陷阱，仅一线之隔。
武振雄的决定带着破釜沉舟的悍勇。他不再看那哨子，仿佛多看一秒都会动摇他用理智强行压下的猜疑。他打了个手势，两名外勤队员立刻如同融入雨幕的幽灵，无声地向前方扇形散开，进行侦查。
“能感知到具体方向吗？”秦青靠近沐笙，声音压得很低，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便携终端的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尝试用设备捕捉哨子的异常波动，但屏幕上只有杂乱无章的噪波，仿佛那信号只存在于沐笙独特的感知维度。
沐笙闭目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掌心。那信号的指向性模糊，像是隔着厚重毛玻璃看到的光源，但他能感受到一种隐约的“拉力”，指向工厂更深处，那片被更大阴影笼罩的废弃车间。
“那边。”他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声音因不确定而微微发涩，“感觉很……微弱，而且不稳定，像随时会断。”
“够用了。”武振雄沉声道，他检查了一下枪械，眼神锐利地扫过沐笙所指的区域，“保持距离，我跟头阵。秦青，你断后，注意周围动静。沐小子，跟紧我，信号有任何变化，立刻说。”
没有多余的废话，残存的五人小队再次行动起来，像一群受伤但依旧危险的狼，沉默地穿梭在钢筋水泥的残骸与疯长的杂草之间。
雨水冲刷着铁锈和尘埃，在地面汇成肮脏的涓流。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废弃的厂区危机四伏，可能隐藏着“熵”的埋伏，也可能只是年久失修的自然陷阱。哨子的震动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微弱，却顽强地牵引着他们。
沐笙的心脏随着那震动一起一伏。他无法不去想夜烬阑。如果这信号真的来自他，他此刻正经历着什么？重伤濒死？被困某处？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捕兽夹？
夜澜碎片最后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信任。可掌心那真实的触感，那熟悉的、冰冷的频率，又让他无法彻底否定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穿过一片倾倒的龙门架下方，进入一个规模宏大的主车间。这里屋顶大部分坍塌，雨水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在地面上砸出无数水花。巨大的、锈蚀的机床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雨幕中，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哨子的震动在这里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
“有变化？”武振雄立刻察觉，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沐笙点头，感受着掌心那似乎增强了一丝的牵引力：“指向……左前方，那个半塌的控制室。”
那是一个依附在车间墙壁上的二层结构，外墙斑驳，窗户破碎，一部分屋顶已经塌陷，看上去摇摇欲坠。
武振雄打了个手势，一名外勤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利用废弃设备和阴影作为掩护，迅速靠近控制室楼下，侧耳倾听片刻，然后对后方比了一个“安全，但情况不明”的手势。
“我上去。”武振雄低声道，不容置疑。他将沐笙推到一台巨大的机床后面，示意秦青和另一名外勤掩护。“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有诈，立刻撤离，别管我。”
“武哥！”沐笙想说什么。
武振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决绝，也有一丝未散的、对未知的警惕。“看好那玩意儿。”他指的是沐笙掌心的哨子，“如果真是他……替我问清楚。”
说完，他不再犹豫，借助机床和管道，动作敏捷得像一头猎豹，迅速而安静地攀上了那摇摇欲坠的二层控制室。
时间在雨声中变得粘稠而缓慢。
沐笙紧握着哨子，感觉那震动似乎随着武振雄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急切？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控制室那黑洞洞的门口。
秦青和另一名外勤也紧张地注视着上方，枪口微微抬起。
几秒钟后，武振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做出危险或安全的手势，只是对着下方，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
沐笙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陷阱？也不是夜烬阑？
那这信号……
他忍不住从掩体后站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
就在这时，武振雄似乎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雨水顺着破败的屋顶滴落，打在他手上那样东西上，反射出微弱的金属光泽。
那是一个……破损严重的、烧焦了一半的……**战术手套的残片**。
和夜烬阑戴着的，一模一样。
而在那残片旁边，武振雄用脚尖轻轻拨开一堆杂物和灰烬，露出了下方地面上，一个用某种尖锐物、似乎是仓促间刻下的、歪歪扭扭的符号——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自指迷宫”，而是它的一个**核心变体片段**，旁边，还跟着一个模糊的、代表方向的箭头，以及一个极其简略的、代表危险的惊叹号。
符号是新的，刻痕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刮擦痕迹。
信号不是来自控制室内部，而是指向了这个**标记**！这个标记，才是哨子所感应的源头！
夜烬阑来过这里！他可能在这里短暂停留，留下了这个标记，然后离开了？或者……他是在被追击中，仓促留下了指引？
武振雄抬起头，目光与下方的沐笙对上，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落。他举起那只烧焦的手套残片，又指了指地上的标记，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希望没有熄灭，但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
哨子的震动，在这一刻，仿佛与地上那个冰冷的标记产生了共鸣，微微加强。
它在催促他们，跟上这来自灰烬的指引。
而指引的前方，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以生命为饵的杀局？
雨水冰冷，答案，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
（第三十九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雨中的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