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来自灰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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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管廊的黑暗仿佛拥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幸存者的眼皮和肩头。爆炸的余威仍在岩层深处隐隐震动，如同巨兽濒死的抽搐。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臭氧以及一种更深层的、系统彻底死亡后散发的信息腐坏的气味。
沉默在五人小队中蔓延，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作战靴踩过碎石的摩擦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失控狂跳的轰鸣。
沐笙被武振雄半架着，机械地迈动双腿。他的意识漂浮在□□的疲惫与精神的剧痛之上，档案馆最后那毁灭的景象，夜烬阑决绝的背影，还有夜澜碎片消散时那句未尽的警告，在他脑中反复切割。
**“甚至……可能……是……”**
那个悬而未决的代词，像一颗毒牙，深深扎进信任的根系，注入冰冷的猜疑。然而，当爆炸的火光吞噬一切时，那个选择断后的身影，又该如何解释？
矛盾撕扯着他，比任何物理的创伤都更令人痛苦。
武振雄一言不发，但他架着沐笙的手臂稳定而有力，那是一种摒弃了言语、源于战场本能的责任感。他的愤怒在爆炸声中似乎被震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郁的、带着血腥气的决心。他不时警惕地回头，望向那片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死寂的黑暗，眼神复杂。
秦青走在前面，依靠着便携终端上微弱闪烁的离线地图和惯性导航，在迷宫般的管廊中寻找出路。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专业素养让她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真实状态。高彬和琉璃的通讯彻底中断，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技术后援，也意味着……那两个年轻的伙伴，凶多吉少。
“这边。”秦青的声音干涩沙哑，指向一个向上的、布满锈蚀扶手的检修井。井口透下些许微弱的光，混合着地面潮湿冰冷的空气，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诱惑。
两名外勤队员率先攀爬上去，确认安全后，武振雄托着沐笙，秦青在下方协助，艰难地将几乎脱力的沐笙推了上去。
当沐笙重新接触到地面冰冷潮湿的空气，看到城市边缘那铅灰色、压抑的天空时，他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他们身处一个废弃工厂的角落，四周是断壁残垣和丛生的杂草，远处城市的轮廓在阴霾中若隐若现。
劫后余生，却没有半分喜悦。
武振雄最后一个爬上来，他靠在井口边缘，剧烈地喘息着，肩膀处被能量屏障灼伤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他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沐笙，又看了看同样狼狈、脸上沾满灰尘的秦青和两名外勤。
“清点装备，寻找临时落脚点。”他的指令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档案馆的毁灭，通讯的中断，让他们瞬间退化为一支孤军。
秦青默默检查着随身设备，两名外勤迅速散开警戒。
沐笙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混合着尚未干涸的冷汗和……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被攥得温热的银色哨子。
这是夜澜留下的。是“密钥”，也是念想。
就在他的指尖摩挲着哨子冰凉的表面时，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哨子内部传来。
不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一种……信息的涟漪。
沐笙猛地僵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屏住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掌心。
不是幻觉！
那震动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星，但它确实存在！并且，伴随着这震动，一丝极其模糊的、非音频的、直接作用于他感知的“信息流”试图涌入——混乱，破碎，充满了干扰的噪音，但核心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频率**。
是夜烬阑！？
沐笙的心脏骤然缩紧！他还活着？他在哪里？这信号……是通过什么传递的？是档案馆毁灭前的最后讯号，还是……别的什么？
他试图去“解读”那模糊的信息流，但太过微弱和混乱，只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亟待连接的指向性，和一个不断重复的、代表危险的坐标片段。
“怎么了？”武振雄注意到了沐笙的异常，走了过来，眉头紧锁。
沐笙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的眼神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希望和更深的困惑。他摊开手掌，露出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哨子。
“它……在动。”沐笙的声音沙哑，“有信号……很弱……可能是……他的。”
武振雄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盯着那枚哨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没有问“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能定位吗？”武振雄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平静。
沐笙摇了摇头，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到极致的指引：“太弱了……只能感觉到一个大概的方向……和强烈的危险信号。他……可能在试图联系我们，或者……在指引我们避开什么。”
秦青也凑了过来，看着那枚哨子，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震惊与思索：“档案馆的自毁应该切断了所有常规通讯……这信号……可能是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基于‘心源’技术的残留链路……”
这意味着，夜烬阑不仅可能还活着，他甚至可能在利用“熵”所依赖的技术基础，在绝境中发出信息。
信任的悬崖边上，出现了一根摇摇欲坠的藤蔓。
武振雄沉默了片刻，雨水打湿了他花白的鬓角。他看了一眼沐笙，又看了看秦青，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跟着信号走。”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是陷阱，也认了。但要记住，”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在确认那混蛋是人是鬼之前，谁也别把后背完全交出去。”
希望与猜疑，如同双生毒藤，在这一刻紧紧缠绕着这支残存的队伍。
他们失去了基地，失去了后援，可能还失去了同伴。
但他们从灰烬中，捡起了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火星。
沐笙紧紧握住那枚传递着未知讯息的哨子，感受着那微弱的震动如同垂死的心跳。他站起身，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迹和疲惫。
无论前方是拯救，还是更深的背叛，他们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答案，也为了那尚未彻底熄灭的……余烬。
（第三十八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来自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