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58、第 58 章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切割着顾遥和林笙早已麻木的脸颊。她们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无边无际、崎岖不平的冰原上踉跄前行，身后留下两行歪歪扭扭、很快就被风雪抹去的足迹。每迈出一步，都耗尽着她们仅存的体力，刺骨的寒冷正从四肢百骸一点点吞噬着她们的生命力。
　　顾遥的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悬吊带在寒风中僵硬如铁，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失血和低温让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林笙的状况稍好，但体力也已严重透支，肺部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般的刺痛。她紧紧搀扶着顾遥，用自己冻得僵硬的身体作为她的拐杖和支撑。
　　身后，“极光号”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大的鬼眼，在冰原上疯狂扫视，死死咬住她们的身影。小型突击艇被放下，引擎的轰鸣声穿透寒风，正快速破开浮冰，向着她们逼近！秦教授显然不打算让她们逃离，活捉林笙的决心异常坚定。
　　“快……快一点……”林笙的声音在风中破碎不堪，她几乎是拖着顾遥在前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心脏。
　　顾遥的嘴唇冻得发紫，她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握紧林笙的手，用眼神传递着绝不放弃的信念。
　　就在这时，那来自冰层深处的、恢宏而古老的嗡鸣声再次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一的、压迫性的低频震动，而是开始分化、交织，形成了一种复杂而诡异的……旋律？！
　　这旋律无法用人类的音乐理论来描述，它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和难以言喻的召唤力。它时而如同亿万冰晶相互摩擦，时而如同地壳深处板块的呻吟，时而又化作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高频谐波。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这旋律的起伏，她们脚下的冰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一些区域的冰层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色光带，这些光带蜿蜒曲折，仿佛勾勒着某种庞大而古老的电路图！
　　“声音……在引导……光……”林笙喘着粗气，艰难地分辨着，“这些光带……是能量流动的路径！它们……在指向某个方向！”
　　顾遥涣散的目光也捕捉到了这奇异的现象。求生的本能让她指向光带汇聚的方向：“那边……走……”
　　她们调整方向，跟随着地面上若隐若现的幽蓝光带，向着冰原深处蹒跚而行。那诡异的旋律仿佛成了她们唯一的指引，虽然充满未知的危险，但至少暂时提供了方向。
　　身后的引擎声越来越近！突击艇已经靠上了冰缘，数名全副武装的“清洁工”跳下船，呈扇形包抄过来，战术手电的光柱在冰面上晃动！
　　“站住！否则开枪了！”冰冷的警告声透过扩音器传来，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
　　开枪？他们不敢！秦教授要的是活口，尤其是林笙！顾遥瞬间判断出这一点。她猛地推了林笙一把，嘶哑道：“别管我！你快走！沿着光走！”
　　“不可能！”林笙毫不犹豫地拒绝，反而更紧地抓住她，“要死一起死！”她的眼神决绝，没有丝毫动摇。经历了这么多，她绝不会再抛下顾遥独自逃生。
　　就在这时，那冰下的旋律陡然拔高，变得极其尖锐！同时，她们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冰面，那些幽蓝色的光带骤然亮起，交织成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符号！紧接着——
　　“咔嚓——轰隆！！！”
　　一声巨响！那片冰面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直径约三米、深不见底的漆黑冰洞！洞口中喷涌出极其寒冷的白色气旋，那诡异的旋律正是从洞底深处传来，变得无比清晰和强烈！
　　这突然的变故让追击的“清洁工”们也愣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停顿。
　　冰洞！通往冰层深处的通道？！
　　没有时间犹豫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诡异的冰洞，是绝境中唯一的、也可能是更危险的未知之路！
　　“跳！”顾遥和林笙对视一眼，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冰洞边缘，纵身向下跃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身体沿着近乎垂直的冰壁向下急速滑落！冰冷粗糙的冰面摩擦着身体，带来一阵阵刺痛。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那诡异的旋律在耳边越来越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抓紧我！”顾遥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喊，右手死死抓住林笙的手臂。林笙也反手紧紧抱住她，两人如同连体婴般，共同坠向未知的深渊。
　　滑落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坡度开始变缓，她们重重摔落在一条相对平坦的冰隧道中，向前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冰壁上那些幽蓝色的光带提供了微弱的光源，映照出这条巨大、蜿蜒、仿佛天然形成的冰下甬道。那诡异的旋律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无处不在，仿佛整个冰层都在随之共鸣震颤，让人心神摇曳。
　　“咳咳……”顾遥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林笙挣扎着爬起，第一时间检查顾遥的状况。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在巨大的共鸣声中显得微弱。
　　“还……死不了……”顾遥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喘息。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上方洞口处传来了脚步声和灯光，追兵也下来了！但他们似乎更加谨慎，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在洞口附近徘徊，用强光手电向下探照。
　　“必须……继续走……”顾遥咬牙道。林笙点头，搀扶起她，沿着幽蓝光带指引的方向，向隧道深处走去。
　　这条冰隧道曲折蜿蜒，深不见底。越往深处走，冰壁上的幽蓝光带就越发明亮和复杂，仿佛真的有能量在其中流淌。那旋律也变得更加具象化，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涌入脑海的、冰冷的信息流，试图与她们的神经建立某种连接。
　　林笙感到一阵阵的头晕和恶心，大脑仿佛被强行塞入了无数杂乱无章的画面和符号。顾遥则感觉左臂的伤口处传来诡异的麻痒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激她的神经末梢，与那旋律产生着令人不安的共振。
　　“这声音……在试图……同步我们……”林笙痛苦地捂住额头，脚步踉跄。
　　顾遥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些：“守住心神！别被它控制！”
　　她们艰难地抵抗着旋律的侵蚀，继续前行。突然，前方豁然开朗！
　　隧道尽头，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冰下空腔！空腔的穹顶高耸，垂下无数巨大的、如同水晶吊灯般的冰棱。空腔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幽蓝色冰晶构成的、巨大而复杂的、仿佛某种非人文明祭坛般的奇异结构！
　　而那恢宏诡异、直击灵魂的旋律，正是从这座“冰晶祭坛”的深处散发出来的！
　　祭坛的基座上，镶嵌着无数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类似骨片或特殊矿石的薄片，这些薄片按照某种极其复杂的序列排列着，不断吸收着冰壁光带传递来的能量，然后转化为那可怕的旋律！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粹幽蓝光芒的——晶体！它仿佛是所有能量和旋律的核心，是所有冰冷的、非人秩序的源头！
　　“就是它……”林笙失神地望着那颗晶体，声音颤抖，“秦教授他们要找的……‘样本’……不！是‘核心’！”
　　这根本不是什么地质样本！这是一个活着的、散发着恐怖能量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冰下异物！
　　与此同时，顾遥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祭坛基座上那些发光的骨片！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些骨片的排列方式……那熟悉的、刻入灵魂深处的节奏和韵律……
　　是《霓裳叠》！是那首贯穿了所有悲剧、承载着无尽秘密的古曲的实体化乐谱！它以某种超越理解的方式，被烙印在了这座冰下祭坛之上！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苏洛的执念、沈冰的改造、母亲的研究、“织网”的计划、秦教授的引导……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指向了这里！指向了这首被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用人骨或类似物质谱写的死亡乐章！
　　“啊——！”顾遥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左臂的伤口仿佛燃烧起来，与那祭坛产生了强烈无比的共鸣！无数混乱的、属于沈冰的记忆碎片和痛苦的嘶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脑海！
　　她终于明白了！“钥匙”的真正含义！她的神经系统，因为与沈冰的深度羁绊和某种改造残留，早已被调谐成了能够与这座祭坛、与这首死亡乐谱共鸣的活体接收器！苏洛想要她，秦教授想要她，都是为了激活和控制这个恐怖的冰下之物！
　　就在这时，身后的隧道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追兵逼近了！
　　秦教授的身影出现在隧道口，他看着祭坛中央那颗幽蓝晶体，脸上露出了无比狂热和虔诚的表情，仿佛朝圣者终于见到了神迹！
　　“完美……太完美了！”他喃喃自语，随即目光锁定在因痛苦而跪倒在地的顾遥身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最后的共鸣体……终于到齐了！仪式可以完成了！”
　　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清洁工”下令：“抓住她们！把林博士带到控制台！把顾遥……送到祭坛上去！她是最后的‘催化剂’！”
　　数名“清洁工”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休想！”林笙尖叫一声，猛地从设备包里掏出那枚微型的电磁脉冲发生器——这是她之前偷偷组装，本用于应对电子锁的最后手段！她想也不想，对准扑来的敌人和祭坛方向，猛地按下了按钮！
　　“啪！”一声轻微的爆响！一道无形的电磁脉冲瞬间扩散！
　　然而，预想中敌人设备失灵、祭坛能量紊乱的场景并未出现！脉冲仿佛泥牛入海，被祭坛周围强大的能量场轻易吸收吞噬！反而是脉冲的干扰，短暂地刺激了那颗幽蓝晶体！
　　晶体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祭坛的旋律瞬间变得狂暴无比！无数道幽蓝的能量闪电如同触手般从祭坛上迸发出来，无差别地抽向四周！
　　“呃啊！”几名冲在最前面的“清洁工”被能量闪电扫中，瞬间僵直倒地，身体表面覆盖上一层诡异的冰霜，生死不知！
　　秦教授脸色一变，迅速后退，躲到一块巨大的冰棱后方：“愚蠢！竟敢惊扰‘圣核’！”
　　狂暴的能量闪电同样扫向了顾遥和林笙！
　　“小心！”顾遥猛地将林笙扑倒在地，一道闪电擦着她们的后背掠过，击打在冰壁上，炸开一个大坑！
　　混乱中，两人滚落到祭坛基座的下方，暂时脱离了能量闪电的直接攻击范围，但也陷入了绝地！
　　顾遥压在林笙身上，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和能量冲击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刻满了死亡乐谱的基座上。
　　鲜血接触基座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发光的骨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妖异的光芒！整个祭坛的旋律猛地一变，从狂暴混乱转向一种……极其诡异而专注的锁定！所有的能量和“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到了流血不止的顾遥身上！
　　那颗幽蓝晶体缓缓转动，对准了顾遥，散发出的光芒变得柔和却更加致命，仿佛一只冰冷的眼睛，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
　　“不——！”林笙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她感觉到顾遥的生命力正在被那晶体疯狂抽取！冰冷的能量顺着血液，逆流而上，试图侵入她的神经，完成最后的“同步”和“献祭”！
　　顾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溢出黑色的冰渣，皮肤表面浮现出幽蓝色的经络纹路。她正在被同化，被吞噬！
　　“就是这样！完美的同步！”秦教授在远处冰棱后兴奋地低吼，“保持住！‘圣核’正在读取她的神经印记，建立最终链接！”
　　无尽的冰冷和黑暗如同潮水般将顾遥淹没。沈冰破碎的记忆、苏洛冰冷的眼神、母亲未尽的研究、林笙绝望的哭喊……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破碎。
　　就要……结束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她涣散的目光落在了身下——落在了林笙那双充满了无尽恐惧、悲伤和……绝不放弃的炽热爱意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像黑暗中最后的星辰。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那星辰般的目光中涌入她的心脏，压过了冰冷的侵蚀，点燃了最后的、也是最初的火焰！
　　为了她……绝不能放弃！
　　顾遥猛地张开嘴，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发出了一声并非人类语言、而是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充满了无尽守护意志的——咆哮！
　　“吼——！！！”
　　这声咆哮，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连“织网”和秦教授都未曾知晓的禁忌机制！
　　整个祭坛猛地一震！那悠扬诡异的死亡乐章骤然走调，变得尖锐而刺耳！基座上的骨片乐谱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中央的幽蓝晶体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排斥？！
　　“什么？！不可能！”秦教授脸上的狂热瞬间化为惊骇，“‘圣核’在抗拒？！她的神经印记……不对！她的底层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反抗‘圣核’的同步？！这怎么可能？！”
　　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笙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和拯救顾遥的决绝意志让她瞬间爆发！她猛地翻身，将意识模糊的顾遥护在身下，同时从包里抓出最后那枚高爆微型炸药——这是她们准备用于最后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牙齿拔掉保险销，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狠狠塞进了祭坛基座上一道因能量冲击而产生的裂缝之中！
　　“一起下地狱吧！”她对着惊骇的秦教授和那冰冷的晶体，发出了最后的、嘶哑的诅咒！
　　“不！！！”秦教授发出了绝望的嘶吼，试图冲过来阻止，但已经太晚了！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合着晶体碎裂的尖鸣和冰层崩塌的巨响，瞬间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冰壁上！
　　世界，在无尽的轰鸣和刺目的白光中，彻底陷入了沉寂。
　　只有冰原之上，那诡异的旋律，戛然而止。
　　仿佛一首未奏完的……冰原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