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56、第 56 章

　　“极光号”破冰船的速度明显放缓，船体传来更加沉闷而规律的震动，仿佛巨兽的脚掌踏在冻结的鼓面上。广播中船长奥拉夫的通知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船舱的每一个角落，宣告着最终目的地的抵达。
　　喀拉海。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笙和顾遥心中最紧绷的那根弦。医疗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心跳声和船体碾压冰层的嘎吱声响。
　　林笙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舷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窗外不再是开阔的、点缀着浮冰的墨色海面，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崎岖狰狞的白色冰原。巨大的冰脊如同扭曲的龙骨，从冰面上拱起，在惨淡的极光下投下幽蓝深邃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远古寒冰和某种微弱臭氧的味道。这里寂静得可怕，连风都仿佛被冻结了，只有“极光号”这钢铁造物发出的噪音，在这片死寂之地显得格外突兀和……亵渎。
　　“我们到了。”林笙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手中的那份勘探方案文件，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顾遥挣扎着想要坐起，林笙立刻回身扶住她，将枕头垫在她身后。顾遥的目光也投向窗外，那一片毫无生机的白色地狱倒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锐利和决绝。
　　“他给你的文件，”顾遥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什么发现？”
　　林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窗外的景象中收回目光，将文件摊开在病床边的移动桌上。她指着上面复杂的等深线图和地质构造剖面图：“表面看，是标准的古气候岩芯钻探方案，目标深度、取样点、环境监测参数都很规范。但是……”
　　她的指尖滑向几个被特殊颜色标记的、看似不起眼的辅助监测项目：“这些参数很古怪。高强度、多频段的地磁异常持续监测；冰芯微生物的特定神经递质残留物分析；还有……这个，背景次声波与极低频电磁波的频谱记录与分析。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古气候研究的范畴！”
　　她翻到后面附带的设备清单，目光一凝：“而且，他们携带的钻探设备，有非标准的能量聚焦和样本瞬时冷冻模块。这不像是在取岩芯，更像是在……捕捉和保存某种极其不稳定、对能量和温度敏感的东西。”
　　顾遥的眉头紧紧锁起：“像是一种……活性的、能放射特定能量或信息的‘物质’？”她想起了“夜枭”的警告——“潘多拉魔盒”。
　　“很有可能！”林笙的脸色发白，“秦教授提到的‘特殊同位素’，恐怕不是比喻！他们来喀拉海，根本目的可能不是研究气候，而是寻找并获取这种……这种能直接影响神经系统的实体物质！”
　　目标明确了，却也更加骇人。如果“织网”计划的根基是这种可怕的物质，那么苏洛的改造、沈冰的悲剧、还有那所谓的“升华”或“收割”，都可能与之直接相关！
　　“必须阻止他们拿到样本！”顾遥的声音斩钉截铁，但随即闪过一丝无力。以她们现在的情况，如何阻止一艘拥有专业团队和武装人员的破冰船？
　　“还有这个，”林笙指着方案最后一页的一个极小的备注栏，那里用极细的字体标注着一行坐标和一行代码，“这个坐标，与我们破解的‘渡鸦’坐标有部分重叠，但更精确。代码……我尝试破译了一下，像是某种……激活序列或召唤指令。”
　　召唤指令？召唤什么？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两人。
　　就在这时，船体猛地一震！不同于之前的破冰震动，这一次更像是某种沉重的设备被启动或释放到冰层中发出的沉闷撞击声！
　　紧接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冰层最深处、直接作用于颅腔内部的嗡鸣声隐隐传来！这声音极低，几乎听不见，却能让人感到牙齿发酸，心烦意乱，甚至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林笙的脸色瞬间变了：“次声波！他们在主动发射大功率的勘探次声波！但这频率……不对！这更像是……在敲击某种共鸣腔！或者在……呼唤什么东西！”
　　顾遥也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生理反应，左臂的伤口甚至开始隐隐作痛，仿佛与那低频嗡鸣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联系秦教授！”顾遥突然道，眼神锐利，“用请教勘探技术的名义，试探他！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林笙立刻明白了顾遥的意图——主动出击，打草惊蛇，观察反应。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内部通讯电话，拨通了秦教授书房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秦教授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林博士？有什么事吗？是勘探作业的噪音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吗？”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毫不知情。
　　林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带着学术好奇和一丝被噪音困扰的不安：“秦教授，冒昧打扰。我听到外面好像开始勘探作业了？震动和那种低频噪音有点……不太舒服。我正好在看您给的方案，注意到次声波勘探的部分，好奇想问一下，这种频率是专门用于探测深部冰层结构的吗？感觉……很特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然后，秦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赞赏：“林博士的听觉很敏锐啊。确实，我们使用了一种特殊调制的高能次声波阵列，它不仅能穿透数千米冰层进行地质扫描，更能与特定深度下的……冰核谐振腔产生共鸣，从而更精确地定位我们需要寻找的……‘特殊样本’所在的地质单元。可能会有些许不适，但很快会过去。”
　　冰核谐振腔？特殊样本的地质单元？他用看似科学的术语，承认了他们在进行非常规操作！
　　林笙的心脏狂跳，继续追问：“谐振腔？冰层下怎么会有天然的谐振腔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是超乎我们的想象，林博士。”秦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有些结构，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古老时光留下的‘印记’，等待着被正确的声音‘唤醒’。好了，勘探关键阶段，我需要去主控室了。你们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有……惊人的发现。”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林笙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手心冰凉。
　　“古老的印记……唤醒……”顾遥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冰冷如霜，“他几乎是在明示了！喀拉海冰下，有非自然的东西！他们正在试图用声波激活它！”
　　“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林笙放下电话，眼神决绝，“医疗室的监控探头是固定的，有死角。我去看看！”
　　她走到门边，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向外望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但能听到更远处传来频繁的脚步声和指令声，显然大部分船员和科研人员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悄无声息地溜出医疗室，利用走廊的阴影和设备的掩护，向着上层甲板和主实验室的方向潜行。顾遥则全力集中精神，试图对抗那越来越强烈的、令人烦躁欲呕的低频嗡鸣，并警惕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几分钟后，林笙的声音通过加密耳机传来，压抑着巨大的震惊：“顾遥……我看到主实验室了……他们……他们不是在钻探！他们在……接收和解析信号！”
　　顾遥的心猛地一揪：“什么信号？”
　　“冰层下传回来的信号！”林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次声波发射后，冰层深处传回了极其复杂的、 modulated （调制）过的能量签名！不是地质回声！更像是……某种应答！实验室的屏幕正在实时解码！那信号……那信号的结构……和《霓裳叠》的神经调制脉冲……和我们在高原研究站捕获的‘门’的能量特征……高度同源！”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顾遥瞬间明白了！
　　喀拉海冰下存在的，根本不是什么物质样本！而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的、“织网”计划渴望控制的——另一个“门”！或者说，是“门”的源头！秦教授他们不是在寻找东西，而是在试图唤醒和连接它！
　　那所谓的“样本”，很可能就是维持或控制这个“门”的关键能量核心！
　　“必须阻止他们！”顾遥的声音因急切而嘶哑，“一旦连接稳定……”
　　她的话音未落——
　　“嗡————————！！！”
　　一声完全不同以往的、无比深沉、无比恢宏、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巨大嗡鸣声，猛地从船底深处传来！整个“极光号”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
　　医疗室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应急红灯瞬间亮起，将一切都染上不祥的血色！
　　那低沉的嗡鸣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强，仿佛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庞然巨物，正在冰层之下缓缓睁开眼眸！
　　加密耳机里传来林笙惊恐的尖叫和剧烈的电流干扰噪音！通讯中断了！
　　“林笙！”顾遥对着耳机大喊，却没有任何回应！
　　血红的应急灯光下，顾遥挣扎着从病床上滚下，摔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不顾左臂撕裂般的剧痛，用右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向门口爬去。
　　她必须找到林笙！必须阻止这一切！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林笙！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恍惚，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终极的恐怖景象！她一下子摔倒在顾遥身边，双手死死抓住顾遥的衣服，嘴唇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破碎的音节：
　　“眼……眼睛……冰下……巨大的……眼睛……在……在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