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52、第 52 章

　　船尾维护平台上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撕扯着顾遥和林笙早已冻得麻木的身体。脚下是漆黑如墨、翻滚着浮冰的北极海水，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死亡气息。上方船舱内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和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提醒着她们追兵将至。
　　“抢船！”顾遥的声音被寒风撕扯得有些破碎，但眼神中的决绝却如同极地永不熄灭的星辰。她强忍着左臂枪伤处撕裂般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目光死死锁定在平台下方那艘被厚重帆布覆盖的突击艇上。
　　林笙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牙齿因寒冷和恐惧而不受控制地打颤，但她看到顾遥眼中那股不屈的火焰，用力点了点头，声音颤抖却坚定：“好！我去解开固定索和帆布！你警戒！”
　　没有时间犹豫！林笙立刻扑到平台边缘，探身向下，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艰难地摸索着突击艇的固定挂钩和帆布绳结。帆布被冻得硬如铁板，绳结也因冰霜而死死冻住。她掏出多功能工具刀，用尽全力切割和撬动。
　　顾遥单膝跪地，右手紧握着手枪，枪口对准平台通往上层甲板的唯一舷梯口，耳朵捕捉着任何逼近的声响。左臂的伤口不断渗出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珠。她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必须用强大的意志力才能保持专注。
　　“咔嚓！”一声轻响，第一个固定挂钩被林笙撬开！
　　“哗啦！”帆布的一角被扯开，露出突击艇流线型的黑色船体！
　　“快！他们快到了！”顾遥听到舷梯方向传来更加清晰急促的脚步声，厉声催促！
　　林笙咬紧牙关，加快了动作，手指被粗糙的绳索和冰冷的金属划破，鲜血淋漓，但她浑然不觉。
　　“砰！砰！”几声轻微的、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从舷梯上方传来！子弹打在平台边缘，溅起一串火星！追兵已经赶到，并在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进行火力压制！
　　“低头！”顾遥大喊一声，同时侧身翻滚到一台绞盘后方，举枪还击！“砰！砰！”她的射击精准而克制，每一枪都旨在逼退对方，为林笙争取最后的时间。
　　子弹在狭窄的平台空间内呼啸交错，金属碰撞声和跳弹声令人心惊胆战！
　　“好了！固定索全解开了！”林笙终于割断了最后一根绳索，猛地掀开整张帆布！突击艇完全暴露出来，悬挂在吊臂上！
　　“启动吊臂！放船下水！”顾遥一边持续射击压制，一边吼道。
　　林笙扑向平台控制面板，面板上结了一层薄冰。她用力擦拭，找到吊臂控制杆，用力扳下！
　　“嗡——”吊臂的液压系统发出沉闷的启动声，悬挂着突击艇的钢索开始缓缓放松，艇身向着下方漆黑的海面降去！
　　“他们要从右边包抄过来了！”顾遥看到舷梯口有黑影试图利用掩护迂回，立刻调转枪口连续射击，将对方逼退回掩体后！
　　突击艇下降的速度太慢了！照这个速度，在艇身入水前，她们就会被完全包围！
　　“来不及了！直接跳！”顾遥当机立断！她冲到平台边缘，看了一眼下方距离海面还有近十米的高度，以及艇身还在下降的位置，对林笙喊道：“我数三下，一起跳！瞄准艇艏！”
　　林笙看着下方令人眩晕的高度和翻滚的海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冲到顾遥身边：“好！”
　　“一！”
　　枪声更近了！
　　“二！”
　　舷梯口已经出现了敌人的身影！
　　“三！跳！”
　　顾遥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拉着林笙，纵身向下方还在下降的突击艇跳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寒风在耳边疯狂呼啸！
　　“噗通！噗通！”
　　两人几乎同时重重摔落在突击艇坚硬而冰冷的甲板上！顾遥的伤臂受到剧烈撞击，痛得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林笙也被摔得七荤八素，但立刻挣扎着爬起！
　　“快！解开的吊钩！启动引擎！”顾遥强忍剧痛，翻滚到艇艏，用匕首疯狂砍向还连接着吊臂的最后一根安全钢索！
　　林笙扑到驾驶位，摸索着启动按钮和操纵杆！幸运的是，这艘突击艇是为了紧急情况设计的，钥匙就插在点火开关上！她猛地拧动钥匙！
　　“轰隆隆！”大功率的引擎发出一阵咆哮，尾部的螺旋桨猛地搅动起海水！
　　“砰！”最后一根钢索被顾遥砍断！突击艇瞬间失去了吊臂的牵引，猛地向下一沉，完全落入冰冷的海水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从上方平台倾泻而下，打在艇身周围的海面上，激起密集的水花！有几发子弹甚至击穿了艇身的非关键部位！
　　“坐稳了！”林笙大喊一声，猛地将油门推到底！操纵杆狠狠打向一侧！
　　突击艇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艇艏猛地抬起，如同脱缰的野马，劈开漆黑的海水，向着远离“北风号”的黑暗深处疯狂窜去！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平台上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大的光剑，开始在冰海上疯狂扫射，试图锁定她们的位置！
　　更多的子弹追逐着突击艇的尾流，但距离在迅速拉远！突击艇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将“北风号”庞大的身影甩在了后方，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光点。
　　暂时……安全了？
　　顾遥瘫倒在颠簸的艇舱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部。左臂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袖，剧痛和失血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视线越来越模糊。
　　“顾遥！顾遥你怎么样？”林笙一边紧张地操纵着船只，避开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浮冰，一边焦急地回头喊道。看到顾遥惨白的脸色和身下蔓延的血迹，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没……没事……”顾遥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试图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你必须立刻止血！”林笙看着前方茫茫的黑暗冰海和越来越密集的浮冰群，知道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停下来处理伤口，否则顾遥撑不了多久。但哪里是安全的？ “北风号”很可能派出更快的船只或者动用直升机追击！在开阔的海面上停留就是活靶子！
　　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雷达屏幕和夜视仪，突然，在右前方大约两海里处，雷达显示有一个较大的、稳定的反射信号！
　　“那里！有个大块浮冰！或者可能是小岛！我们靠过去！”林笙立刻调整方向，向着那个信号源驶去。
　　几分钟后，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型冰山般的浮冰轮廓出现在夜视仪的绿色视野中。浮冰表面相对平坦，有一些起伏的冰脊可以充当掩体。
　　林笙小心翼翼地操纵突击艇，避开浮冰边缘锋利的冰牙，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凹陷处，将船靠了上去。她关闭引擎，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和浮冰相互挤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她迅速跳下船，将缆绳固定在冰面上一个突出的冰角上，然后立刻返回舱内。
　　顾遥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脸色灰白，呼吸微弱。
　　“坚持住！顾遥！坚持住！”林笙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将顾遥小心地拖到相对平坦的冰面上，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随身急救包。手电筒的光柱下，顾遥左臂的伤口触目惊心，子弹似乎卡在了肌肉里，鲜血不断涌出。
　　林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所有的急救知识。她先用止血带在伤口上方紧紧扎住，减缓出血，然后用消毒液清洗伤口周围，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没有取出子弹的条件，只能进行清创、包扎和注射强效抗生素与镇痛剂。
　　整个过程，顾遥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但她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用涣散的目光看着林笙，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别说话！保存体力！”林笙哽咽着，用厚厚的绷带将伤口层层包裹固定好，又拿出保温毯将顾遥紧紧裹住，防止失温。
　　做完这一切，林笙几乎虚脱，瘫坐在顾遥身边的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极地的严寒迅速吞噬着她们的体温，即便穿着防寒服，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正一点点渗透进来。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点缀着诡异极光的天空，又看向四周无边无际的、如同迷宫般的冰海，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独感笼罩了她。她们抢到了船，逃出了“北风号”，但却被困在了这片生命的禁区，顾遥重伤濒危，追兵可能随时出现，而她们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林笙喃喃自语，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在脸上瞬间冻成冰晶。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林笙低头，看到顾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令人心安的坚定。她看着林笙，用尽力气，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信……信……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林笙心中部分寒意。她反手紧紧握住顾遥冰冷的手，用力点头，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是的，不能放弃！顾遥还在坚持，她绝不能先倒下！
　　她立刻起身，开始检查突击艇上的装备。幸运的是，这艘艇是“北风号”的应急装备，储备相对充足。她找到了备用的燃料、一些应急口粮、一个功率更大的应急电台、一套简易的卫星导航设备，甚至还有一把信号枪和几发照明弹。
　　但当她尝试启动电台时，心再次沉了下去。电台似乎受到了干扰，只能收到一片刺耳的杂音，无法发出任何信号。是“北风号”的干扰，还是这片区域本身就有问题？
　　卫星导航设备也显示定位异常，坐标飘忽不定。
　　通讯中断，定位失灵。她们彻底成了迷失在北极冰海中的孤舟。
　　林笙没有气馁，她将能找到的所有物资都搬到浮冰上，用帆布和冰块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防风窝棚，将顾遥安置进去，尽可能保存她的体温。她自己则守在窝棚口，抱着那支信号枪，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方向，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
　　时间在极夜的寒冷和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顾遥的体温很低，呼吸微弱，但生命体征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林笙不敢合眼，强打着精神，一边照顾顾遥，一边不断尝试修复电台，寻找任何可能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笙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不同于风声和冰裂声的引擎轰鸣！
　　她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是追兵？还是……其他的船只？
　　她立刻抓起望远镜，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天际线附近，似乎有几点微弱的灯光在移动！灯光的方向……似乎并不是朝着她们而来，而是平行于冰缘线在航行！
　　是其他科考船？还是……渔船？甚至是……路过的商船？
　　希望之火瞬间在她心中点燃！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信号枪，冲出窝棚，对准那片灯光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咻——啪！”
　　一颗耀眼的红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漆黑的极夜天空，如同绝望中绽放的生命之花！
　　信号弹在夜空中持续燃烧了十几秒，光芒足以在很远的地方被看到。
　　林笙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远方的灯光。她会看到吗？她会过来吗？还是……会无视这冰海中的求救信号？
　　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在信号弹光芒即将熄灭的刹那，她看到那远处的灯光……改变了方向！正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缓缓驶来！
　　“来了！顾遥！有船来了！”林笙冲回窝棚，激动地摇晃着顾遥的肩膀，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狂喜！
　　顾遥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林笙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
　　她们……或许能活下去了。
　　但来的，是救星，还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无人知晓。冰海的黎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