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35、第 35 章

　　通讯中断的瞬间，安全屋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屏幕上刺眼的雪花点和死寂的通讯频道，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侦察小组失联了。在那条黑暗、未知的隧道深处。
　　“启动所有备用频段！增强信号增益！尝试重新握手！”林笙的声音第一个打破死寂，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屏幕上的指令流如瀑布般刷新，却一次次得到“连接超时”或“信号被拒绝”的冰冷回应。
　　她的脸色苍白，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源于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不仅是对失联队员的担忧，更是对身边那个人的担忧。她不敢转头去看顾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实质化的焦灼和冰冷刺骨的怒意。她知道，顾遥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部下陷入险境，而自己却因伤被困后方，这种无力感对她而言比枪林弹雨更致命。
　　顾遥僵立在监测台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失联报告像一把尖刀再次刺中她左臂的旧伤，剧痛席卷而来，却远不及心中那份噬心的焦灼和自责。她应该去的！无论林笙和“山猫”如何反对，她都应该亲自带队进去！现在里面的人生死未卜，而她只能在这里……
　　她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边缘，骨节瞬间泛红，身体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伸手撑住桌面，大口地喘息，眼底一片赤红。
　　“顾遥！”林笙闻声猛地转头，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和惨白的脸色，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想立刻冲过去扶住她。但她强迫自己停下动作，只是用极其严厉、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快速说道：“坐下！调整呼吸！失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需要你保持清醒！”
　　她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泉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瞬间浇灭了顾遥即将爆发的情绪。这不是安慰，而是最有效的干预。她知道，此刻的顾遥不需要柔软的同情，需要的是明确的方向和绝对的信任。
　　顾遥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对上林笙坚定而清澈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慌乱，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种“与我并肩”的沉静力量。如同一盆冰水泼下，瞬间压下了她翻腾的失控。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依言重重坐回椅子，声音沙哑得可怕：“……报告情况。”
　　见她稳定下来，林笙暗自松了口气，语速极快却清晰地汇报：“所有通讯协议被强行切断，非技术故障，是人为屏蔽或破坏。生命信号监测仪在中断前未检测到剧烈生理波动，排除瞬间遭遇致命攻击的可能。最大可能是陷入强信号屏蔽区或……被俘。”她冷静地分析着最坏的情况，声音没有起伏，却每一个字都敲在顾遥的心上。
　　“山猫”脸色铁青，立刻下令：“第二预备队前出至隧道入口待命！无人机升空，红外扫描入口区域！技术队，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通讯被切断的原因！”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每个人都知道，隧道深处的情况，远非外部策应所能轻易解决。
　　等待令人窒息。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顾遥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雪花的屏幕，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林笙则持续尝试着各种极端通信协议，额角汗湿，嘴唇紧抿。
　　突然，林笙面前的频谱分析仪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噪音淹没的规律脉冲信号！不是通讯信号，更像是一种……主动声纳探测的反馈余波？
　　“等等！有情况！”林笙猛地俯身，将耳机紧贴耳朵，全力过滤杂音，“不是我们的信号……是某种主动声纳脉冲……频率特征……与‘织网’的神经调制频段有弱相关性！来源深度……就在侦察小组失联坐标附近！”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头一紧！隧道里有“织网”的活动！侦察小组很可能撞上了他们的防御设施或巡逻队！
　　“能解析脉冲模式吗？是否是攻击性武器？”顾遥急声问，身体前倾，几乎要嵌入屏幕。
　　“脉冲模式很奇怪……低功率，重复扫描……更像是在……搜寻什么……”林笙的眉头紧锁，全力分析，“等等……脉冲序列里……嵌有极其微弱的加密载波……我正在尝试分离……”
　　她的指尖飞舞，屏幕上的数据被层层剥离。几分钟后，一段被极度压缩的、断断续续的音频信号被强行提取出来，经过降噪和增强处理，播放出来——
　　“……确认……‘钥匙’共鸣……微弱……非授权触发……启动……‘清道夫’协议……清除……”
　　冰冷的、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清道夫协议”！他们触发了“织网”的自动清除程序！侦察小组危在旦夕！
　　“必须立刻强攻进去！”“山猫”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绝。
　　“不行！”顾遥和林笙几乎同时出声阻止！
　　顾遥强撑着站起来，语气急促却异常冷静：“强攻只会让他们立刻灭口！隧道内部情况不明，对方以逸待劳，我们毫无胜算！”她的军事头脑在极度压力下反而高速运转起来。
　　林笙立刻接话，语速更快：“那个脉冲是搜寻信号！他们在确认‘钥匙’的共鸣！说明他们的清除程序有触发条件！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干扰这个确认过程！”她的目光猛地转向顾遥，眼中闪烁着极度冒险的光芒，“顾遥！我需要你配合我！”
　　顾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心脏猛地一跳：“你要我模拟‘钥匙’的神经信号共鸣？”
　　“是的！用我之前准备的《霓裳叠》反向干扰算法，但这次不是干扰，是精确模拟！我会将你的生物电信号特征与算法结合，通过最大功率定向发射进去，欺骗他们的扫描系统，让他们误判‘钥匙’就在入口附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侦察小组创造机会！”林笙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个方案大胆到近乎疯狂，且对顾遥的负荷极大！
　　“这太危险了！对你的神经系统……” “山猫”立刻反对。
　　“没有时间了！”顾遥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笙，“我需要怎么做？”她对林笙有着绝对的信任，即使这个方案听起来如同刀尖跳舞。
　　“坐下，放松，尽量保持意识清醒，可能会……很难受。”林笙快速将几个贴片传感器连接到顾遥的颈部和腕部，她的指尖冰凉，动作却异常稳定，“相信我。”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重如千钧，直直地撞入顾遥的心底。
　　顾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犹豫，闭上眼，全力放松身体，将一切交给了林笙。
　　林笙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的仪器。她启动了经过特殊改装的高功率信号发射器，将《霓裳叠》的反向算法与顾遥实时生成的、经过放大的特定脑电波模式进行精密叠加，对准隧道深处，猛然发射！
　　“呃——！”在信号发射的瞬间，顾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仿佛有一股强大的电流穿透了她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左臂的旧伤如同被再次撕裂！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扛住了这波冲击，没有让自己晕厥过去。
　　林笙的心揪紧了，但她不能分心，双眼紧盯着频谱仪和生命监测仪，精准地微调着发射参数，既要保证信号强度足以欺骗对方，又要尽可能减少对顾遥的伤害。她的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隧道深处那个规律的搜寻脉冲信号发生了紊乱！频率开始不规则跳动，仿佛失去了目标！
　　“起作用了！”技术员惊呼。
　　几乎同时，中断许久的通讯频道里，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静电噪音，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声和奔跑声！紧接着是侦察队长压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的声音：“……警报解除了！那些自动武器停止了！我们找到掩体了！重复，我们暂时安全！”
　　成功了！
　　安全屋内瞬间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喘息和低低的欢呼！
　　林笙立刻切断了信号发射。顾遥脱力般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林笙一把扶住。她的脸色白得像纸，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抓住林笙的手臂，急切地问：“……他们……怎么样？”
　　“他们暂时安全了。”林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反手紧紧握住顾遥冰冷颤抖的手，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激动，“你做到了，顾遥。你做到了。”
　　这一刻，所有的专业面具和冷静伪装都悄然褪去。她们紧紧靠在一起，一个是耗尽心力、虚弱不堪的战士，一个是倾尽所能、后怕不已的守护者。彼此的手紧紧相握，传递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信任、依赖和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愈发坚韧的情感纽带。
　　“立刻引导侦察小组撤退！医疗组准备！”“山猫”迅速下令，打破了这短暂的情绪宣泄时刻。
　　林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重新坐回控制台，开始为侦察小组规划撤退路线和提供实时环境监测。但她的另一只手，始终没有松开顾遥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细微的接触，传递给她力量和支撑。
　　“山猫”指挥着队员进行后续布防和接应准备，嘈杂的人声和仪器声充斥着安全屋。顾遥靠在椅子上，闭目缓着气，感受着从林笙手心传来的、稳定而温暖的力量，心中那片因战友遇险和自身无力感而产生的冰冷裂痕，似乎被一点点熨帖、填补。
　　林笙确认侦察小组的撤退路线安全后，才轻轻松开一直握着顾遥的手，起身低声道：“你需要真正的休息。这里太吵了。”她不等顾遥回应，便转向“山猫”，语气恢复专业冷静：“指挥官，顾顾问需要静养半小时以稳定神经应激反应，否则会影响后续决策。我送她去隔壁休息室。这里有紧急情况随时呼叫。”
　　“山猫”看了一眼顾遥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立刻点头：“好。林博士，照顾好她。”
　　林笙点点头，伸手轻轻扶住顾遥没有受伤的右臂，帮她站起来。顾遥没有拒绝，借着她的力道起身，两人在众人担忧而又理解的目光中，缓缓走向与主控室相连的一间狭小的备用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里只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一盏昏暗的壁灯，空气中有淡淡的灰尘味，却显得异常安静。
　　林笙扶着顾遥在床边坐下，转身想去倒水，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
　　“别忙了。”顾遥的声音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就这样……待一会儿。”
　　林笙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顾遥微微仰着脸，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常年笼罩着她的冷硬盔甲仿佛悄然融化，露出了底下罕见的脆弱与依赖。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刑警队长，只是一个筋疲力尽、需要依靠的普通人。
　　林笙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细密而酸楚的涟漪。她没有抽回手，而是顺势在顾遥身边坐下，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刚才……谢谢你。”顾遥依旧闭着眼，低声说，握着林笙手腕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没有你，我可能……撑不住那一刻。”她指的是信号模拟时那几乎撕裂神经的痛苦，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心理压力。
　　林笙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和细微的摩挲，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看着顾遥近在咫尺的侧脸，灯光在她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唇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是我该谢谢你，”林笙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更柔，“谢谢你信任我，把……把自己交给我。”那个方案的风险，她们心知肚明。
　　顾遥缓缓睁开眼，目光与林笙相遇。那双向来锐利冰冷的眼眸，此刻仿佛盛满了融化了的雪水，清澈见底，映着林笙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依赖，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层的东西。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林笙被那目光深深吸引，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微微倾身向前。她的目光缓缓滑过顾遥的眉眼，最终落在她略显干涩、却线条优美的唇上。
　　顾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笙靠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默许的、甚至带着一丝期待的平静。
　　距离在无声中缩短。
　　终于，林笙温软的唇，带着一丝颤抖和无比的珍视，轻轻覆上了顾遥的。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试探性的吻，如同蝴蝶掠过花瓣，一触即分。
　　短暂的触碰后，林笙迅速退开少许，脸颊染上一抹绯红，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和不确定，仿佛在等待审判。
　　顾遥怔住了，唇上残留的温软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她看着林笙羞涩而紧张的样子，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暖石，漾开圈圈涟漪。她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回应——她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抚上林笙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然后，她主动仰起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她的吻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渴望和回应，轻轻吮吸着林笙的下唇，仿佛在汲取生命中最需要的温暖和力量。
　　林笙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缓缓闭上，热烈地回应起来。她伸手环住顾遥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这个吻逐渐加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彼此守护的感动以及那些早已滋生却未曾言明的深情。
　　狭小的休息室内，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彼此心跳的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顾遥因缺氧而微微喘息，两人才缓缓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交融，空气中弥漫着暧昧而温暖的气息。
　　顾遥看着林笙近在咫尺的、泛着红晕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低声道：“……感觉还不错。”
　　林笙的脸更红了，将头轻轻靠在她未受伤的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和一丝哽咽：“……笨蛋。”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她们只是静静地相拥着，在战斗间隙这偷来的短暂宁静里，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也汲取着继续前行的勇气。
　　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和“山猫”压低的声音：“林博士，侦察小组已安全抵达接应点，有新情况。”
　　两人迅速分开，对视一眼，眼中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锐利，但那份悄然滋长的亲密和羁绊，已深深刻入彼此心底。
　　“就来。”林笙应了一声，替顾遥理了理微乱的衣领，眼神温柔而坚定。
　　顾遥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