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29、第 29 章

　　冰冷的观察窗，隔绝了两个世界。
　　设备间内，顾遥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剧烈喘息尚未平复，左臂的剧痛和方才惊险逃亡的肾上腺素余波仍在体内冲撞。防护面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但她锐利的目光穿透雾气，死死锁定在窗外那个身影上——苏洛。
　　环形大厅中央，那搏动着的巨大机械心脏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幽蓝光芒，将苏洛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诡谲的光晕中。她手中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棱柱体，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脉动，与周围狂暴的能量场形成诡异的和谐。
　　“最后的种子，已经送到门口了。”
　　苏洛的声音透过门上的微型通讯器残存的通道，带着一丝失真的电流声，清晰地传入顾遥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她的嘴角噙着那抹冰冷而掌控一切的笑意，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顾遥内心的惊涛骇浪。
　　种子？我？顾遥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这是什么意思？某种邪恶的仪式？还是更可怕的……身份认定？
　　“林笙！”顾遥压低声音，对着通讯器急切呼叫，但频道里只有一片刺耳的静电噪音。核心区的能量干扰已经彻底屏蔽了她们的联系。她陷入了真正的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设备间内侧的一扇气密门无声滑开。两名身着白色重型防护服、动作僵硬却迅捷的“清道夫”出现在门口，手中的能量武器并未抬起，但姿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胁迫意味。
　　苏洛隔着玻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冰冷，带着绝对的掌控感。
　　没有退路。顾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直起身，无视左臂传来的尖锐抗议，迈步走出了设备间，踏入那座巨大的环形大厅。
　　一踏入大厅，那股无形的能量压力骤然倍增，即使有防护服隔绝，依旧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刺激着神经末梢。那低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声更加清晰，与《霓裳叠》的旋律碎片诡异地交织在一起，试图钻入她的意识深处。
　　苏洛站在操作平台前，并未转身，依旧专注地看着全息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很惊讶？”她背对着顾遥，声音平淡无波，“从你踏入‘绿洲’的那一刻起，你的生物特征、神经反应模式、甚至潜意识波动，就在持续不断地被分析、比对。你就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那把……最完美的‘钥匙’。”
　　顾遥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苏洛终于转过身，手中的发光棱柱体在她指尖轻轻旋转，“‘织网’计划寻找的，从来不是一件死物。‘种子’，是一种特殊的神经印记携带者，一种能够与‘门’产生深度共鸣的活体媒介。而‘钥匙’，则是开启共鸣的特定神经震荡频率。很不巧，或者很幸运，”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顾队长，你似乎两者皆是。”
　　她抬起手，指向那搏动着的巨大机械核心：“那就是‘门’。一座链接着未知维度或意识层面的不稳定通道。我们需要‘种子’的神经印记来稳定它，需要‘钥匙’的频率来校准它，才能完成最终的‘升华’。”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狂热的、近乎宗教般的虔诚。
　　顾遥感到一阵反胃。她终于明白，老裁缝、神经学教授、甚至可能包括秦佩云，都是这种“神经印记”的研究样本或失败品！而她自己，不知为何，成为了那个所谓的“完美品”！
　　“你们疯了！”顾遥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用活人做实验，稳定一个你们根本不了解的东西？！”
　　“疯狂是进步的阶梯，顾队长。”苏洛毫不在意，“旧世界的规则注定被打破。而你，将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她的目光落在顾遥受伤的左臂上，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转瞬即逝的东西——混杂着冰冷的评估、一丝近乎怜惜的遗憾，还有一种……令人极其不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熟悉感。
　　“当然，过程可能会有点……剧烈。”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丝，带着一种古怪的、近乎耳语的亲昵，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秘密，“毕竟，强行共鸣对神经系统的负荷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你……旧伤未愈的身体而言。”
　　“旧伤”这两个字，她咬得极其轻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顾遥的耳膜！
　　顾遥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怎么会知道是“旧伤”？而不是简单的“受伤”或“伤势”？这种措辞，带着一种对伤势根源和历史的了解，绝非基于外部观察所能得出！这更像是一种……知情人的口吻！
　　苏洛仿佛没有看到顾遥瞬间僵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带着微妙叹息的语气说道，目光甚至显得有些……悠远：“总是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每一次，都要把自己逼到极限。”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评价一件工具的不耐用，但那语气深处，却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责备又无奈的情绪。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顾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知情了！这语气，这措辞……像极了记忆中某个早已模糊的、曾对她说过类似话语的人！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席卷了顾遥，让她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挣扎，只是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洛，试图从那冰冷的面具下找出任何熟悉的痕迹。
　　苏洛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那丝异常的情绪迅速消失，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公事公办，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她微微侧过头，对着控制台的方向，语气恢复淡漠：“不过，为了‘升华’，这点代价是必要的。”
　　但她刚才那短暂的、充满个人情绪的失态，以及那句精准无比的“旧伤”，已经在顾遥心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两名“清道夫”突然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了顾遥的手臂！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放开！”顾遥剧烈挣扎，右肘猛地击向一名“清道夫”的肋下，同时右脚狠踹另一人的膝关节！但对方的防护服极其坚固，且力量大得惊人，她的攻击如同撞在钢板上！左臂的伤口被牵扯，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动作瞬间变形！
　　“别白费力气了。”苏洛冷眼旁观，“他们的神经反应和痛觉都被抑制了，是完美的工具。带她过去，准备进行神经接驳。”
　　顾遥被强行拖向那个巨大的机械核心。越是靠近，那股能量的压迫感就越强，头盔内的警报器疯狂尖啸，提示着辐射和神经干扰已逼近防护极限！她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呕，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被拖到机械核心底座前，冰冷的接驳接口即将刺入她颈后防护服预留的医疗端口时——
　　轰！！！
　　整个大厅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刺耳的警报声压过了核心的嗡鸣！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部分屏幕瞬间黑屏！
　　“怎么回事？！”苏洛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控制台。
　　“外部防御屏障遭到高强度能量冲击！B6区至B8区发生剧烈爆炸！结构完整性受损！” 冰冷的系统警报声响起。
　　是王队！他们强行突入了！顾遥心中瞬间燃起希望！
　　抓住这突如其来的混乱，顾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瞬间松懈的钳制，翻滚到一台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后方，剧烈地喘息着。
　　“一群苍蝇！”苏洛怒骂一声，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启动内部防御系统！所有‘清道夫’单元，清除所有入侵者！”她看了一眼顾遥藏身的方向，眼神冰冷，“至于你……既然不肯配合，那就直接抽取你的神经印记，虽然效果会差很多，但也够用了！”
　　她按下了一个猩红色的按钮。
　　机械核心的搏动骤然加剧，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数条带着尖锐探针的机械臂从底座下方伸出，如同毒蛇般射向顾遥藏身的位置！
　　顾遥狼狈地翻滚躲避，探针狠狠刺入她刚才位置的金属地板，溅起一串火花！她拔出配枪，对着机械臂和逼近的“清道夫”射击，但能量子弹打在特殊合金上收效甚微！
　　就在一条机械臂即将刺中她小腿的瞬间——
　　滋滋滋——砰！
　　大厅顶部的几盏主照明灯和一半的屏幕突然爆裂熄灭！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电磁脉冲横扫而过！所有的机械臂瞬间僵直停滞，“清道夫”们的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失调！
　　“林笙……”顾遥瞬间明白了是谁的手笔！她竟然在如此强的干扰下，强行侵入了研究站的局部控制系统！
　　机会！
　　顾遥猛地扑向不远处一根从天花板垂下的、粗壮的数据光缆，用匕首狠狠割开外层保护壳，露出里面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光纤束。她将一枚高爆微型炸药紧紧捆扎在上面！
　　“你找死！”苏洛发现了她的意图，抬手一道能量射线射来！
　　顾遥侧身翻滚避开，射线在她刚才位置烧出一个熔坑！她半跪在地，举起配枪对准苏洛连续射击，压制她的行动！
　　“清道夫”们从电磁脉冲的影响中恢复，再次逼近。
　　时间紧迫！顾遥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炸药的遥控□□！
　　轰！
　　一声闷响，数据光缆被炸断！幽蓝的光芒瞬间熄灭，断裂处迸射出耀眼的电火花！与之相连的机械核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搏动频率瞬间紊乱，光芒急剧闪烁！
　　“不！”苏洛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试图稳定控制台。
　　整个大厅的灯光和系统开始明灭不定，能量场变得极不稳定！
　　趁着这片混乱，顾遥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朝着记忆中来的方向——那个设备间冲去！必须把“种子”和“门”的情报送出去！
　　一名“清道夫”试图拦截，顾遥一个滑铲避开，顺势将一枚震撼弹扔向身后！
　　强光和巨响暂时阻滞了追兵。
　　她冲回设备间，反手锁死通往大厅的门。但来时的那条检修通道已经被封死。她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她头顶的通风管道格栅突然被从外面撬开！
　　“顾队！这边！”一个压低的、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王队手下的一名突击队员！
　　“快！苏洛要抽取我的神经印记！必须摧毁那个核心！”顾遥来不及多想，在队员的帮助下，艰难地爬进通风管道。
　　管道内，几名队员正在紧张警戒，看到她，立刻递过来一个新的通讯耳机。
　　“顾队！你没事吧？”耳机里传来林笙急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担忧，背景是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系统警报声，“我只能瘫痪他们部分系统，主能源很快会重启！王队正在正面强攻吸引火力，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苏洛说我是‘种子’！那个核心是‘门’！”顾遥一边在队员的协助下快速移动，一边急促地汇报，“他们要用我的神经印记稳定它！”
　　通讯那头的林笙明显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明白了！坚持住，我们为你开路！”
　　在队员们和林笙的远程指引下，顾遥沿着复杂的通风网络艰难移动，不断避开复苏的防御系统和巡逻的“清道夫”。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在整个研究站各处回荡，王队的强攻起到了效果。
　　终于，他们从一个偏僻的排气口钻出了研究站主体建筑，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硝烟和自由的味道。
　　接应的车辆疾驰而来，车门打开。
　　顾遥几乎是被队员们架着塞进车里。车辆咆哮着冲了出去，将身后那片陷入混乱和火光的建筑群远远抛离。
　　车内，顾遥瘫倒在座椅上，剧烈地咳嗽着，脱下沉重的头盔，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头发。左臂的绷带已被鲜血染红。
　　“医疗兵！”队员焦急地喊道。
　　顾遥摆了摆手，艰难地拿起车内通讯器：“林笙……听到了吗？”
　　“我在！”林笙的声音立刻响起，清晰了许多，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你安全了！数据……数据我已经拿到了，你身上的传感器记录了部分核心能量场的特征和……和苏洛的话。我们……我们回去分析。”
　　“她认识我，林笙。”顾遥的声音极度疲惫，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她非常了解我。不仅仅是资料上的了解。”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林笙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我也听到了。我们先回去，你需要立刻治疗。”
　　车辆在夜色中疾驰，驶离这片高原险地。
　　任务完成了部分，她们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情报，甚至重创了“织网”的核心设施。
　　但顾遥心中没有丝毫轻松。苏洛的话像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种子”、“门”、神经印记、以及那份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真相的大门仿佛开启了一条缝隙，露出的却不是光明，而是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
　　而她自已，似乎从一开始，就身处这漩涡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