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30、第 30 章

　　市局医疗中心，隔离监护室。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冰冷气味。顾遥躺在病床上，左臂重新被打上更厚重的石膏和固定装置，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但紧蹙的眉心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她并未沉睡，而是沉浸在某种痛苦或极度紧张的思绪中。
　　医疗团队刚刚完成对她的全面检查和紧急处理。高原研究站核心能量场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严重冲击，多处神经末梢出现灼伤样反应，伴有剧烈的应激性炎症和免疫系统紊乱。旧伤撕裂，失血加剧。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必须绝对静养，否则可能留下永久性神经损伤。
　　但她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苏洛那双冰冷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那句精准刺中她最深秘密的“旧伤未愈”，还有那些关于“种子”、“门”、“神经印记”的疯狂言论……像梦魇一样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与记忆深处某些被刻意埋葬的、关于沈冰的碎片交织碰撞，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和眩晕。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笙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她的脸色同样疲惫，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经过高度专注工作后的锐利余韵。她已经换下了那身略显笨拙的连衣裙，重新穿回了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恢复了干练的研究员模样。
　　她走到床边，将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顾遥紧绷的侧脸上，声音放得很轻：“感觉好点了吗？”
　　顾遥缓缓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数据分析得怎么样？”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直接跳过了所有寒暄。
　　林笙早已习惯她的风格，立刻回答道：“从你防护服传感器和体内植入式监测器提取的数据非常关键。能量场的核心频谱、神经调制模式，尤其是苏洛启动那个‘抽取程序’瞬间的爆发特征……所有这些，都与《霓裳叠》的节奏密钥，以及老裁缝刺绣中隐藏的韵律，存在高度统一的数学映射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换句话说，‘织网’计划确实掌握了一套完整的、基于特定神经美学和古老符号韵律的意识编码与干预技术。那个核心，那个‘门’，是一个巨大的神经信号放大器和调制器。而所谓的‘种子’……”
　　她顿了顿，看向顾遥，眼神复杂：“……就是像你这样，先天或后天神经系统对特定频率模式具有极高敏感性和共鸣性的特殊个体。你们的神经活动模式，是校准和驱动那个‘门’最有效的‘生物密钥’。”
　　顾遥的心沉了下去。苏洛说的，竟然是真的。
　　“苏洛呢？她的身份有线索吗？”这是顾遥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林笙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她的公开资料干净得可怕，深度加密。技术队尝试回溯她的生物特征（通过你们近距离接触时你传感器捕捉到的微量皮屑和声纹分析），与内部数据库进行比对，但……没有完全匹配的对象。要么她的信息被更高级别的权限彻底抹除，要么……”她犹豫了一下，“……她进行了某种程度的生物特征修饰或整容。”
　　顾遥的指尖猛地攥紧了床单。整容……这个可能性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心里。
　　“但是，”林笙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我比对了她说话的语言节奏、微表情变化模式（尽管很少）、以及一些极其细微的肢体语言习惯……与秦佩云教授和周教授加密笔记中提到的、关于早期‘织网’计划一位代号‘夜莺’的核心天才研究员的侧面描述，有高度相似性。笔记记载，‘夜莺’在计划初期因理念冲突与安全顾虑而神秘消失，据说……遭遇了‘清理’。”
　　“夜莺……”顾遥喃喃重复着这个代号，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沈冰当年在警校的代号，就是“夜莺”！这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难道……苏洛真的是……整容换姓后的沈冰？！她没有死，而是被“织网”计划吸收（或胁迫）了？！当年的背叛和“死亡”，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这个想法带来的冲击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顾遥眼前一阵发黑，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监护仪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
　　“顾遥！”林笙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冷静！深呼吸！别激动！”
　　医生和护士迅速冲进来，一阵忙碌后，顾遥的状况才勉强稳定下来，但脸色更加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混乱和痛苦。
　　林笙看着她的反应，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似乎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证实。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温水递到顾遥唇边。
　　顾遥机械地喝了一口，水温润了干涩的喉咙，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副局长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高级内勤人员。
　　“小顾，情况怎么样？”副局长走到床边，语气关切，但眼神严肃。
　　“死不了。”顾遥的声音依旧沙哑，试图坐起来，被副局长用手势制止了。
　　“高原研究站的事情，上面压力很大。”副局长开门见山，“‘心象科技’动用了所有能量，反咬一口，声称我们非法入侵，破坏其重大科研项目，造成了巨额损失和不可挽回的科研数据丢失。他们提供了部分……看似有力的证据链。”
　　顾遥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们在掩盖！”
　　“我知道。”副局长点头，“你们带回来的证据和数据分析报告至关重要，足以扭转局面。但问题是，‘织网’计划的真正核心，似乎并不仅仅在高原研究站。根据王队后续的现场勘查和技术队对爆炸残骸的分析，那个核心‘门’装置，在爆炸前似乎就已经启动了某种……自迁移或分解程序。我们摧毁的可能只是一个外壳和部分能量发生器。”
　　这个消息让顾遥和林笙的心再次一沉。
　　“更重要的是，”副局长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内部的信息安全屏障，在你们行动期间，检测到数次极其隐蔽的、源自高权限节点的异常访问尝试，目标直指关于此次行动的加密档案和你们的生物特征数据。对方在我们内部的‘影子’，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内鬼！而且权限不低！
　　“鉴于目前复杂的形势和你的身体状况，”副局长看向顾遥，语气不容置疑，“经研究决定，暂停你的一切外勤职务，转入绝对保密状态接受治疗。后续针对‘心象科技’和‘织网’计划的调查，将由总局抽调专人组成联合调查组接手。”
　　“不行！”顾遥猛地抬头，因动作过大而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但眼神却异常坚决，“‘种子’的目标是我！苏洛认识我！只有我才能引出她，找到真正的‘门’！把我排除在外，只会让调查走弯路，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这是命令，顾遥！”副局长的语气严厉起来，“你的安全是首要考量！对方显然已经将你列为重点目标，甚至可能是‘钥匙’本身！在你恢复并确保万无一失之前，绝不能再冒险！”
　　“副局长！”顾遥还想争辩。
　　“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副局长打断她，目光转向林笙，“林博士，你也是。你的技术支援至关重要，但同样需要转入保护状态。联合调查组需要你提供全部技术分析报告和数据支持。”
　　林笙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紧抿着唇的顾遥，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
　　副局长又交代了几句安全注意事项，便带着人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再次陷入沉寂，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顾遥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被强行叫停，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缴械的士兵，无力而焦灼。
　　“……他说的对。”良久，林笙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遥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
　　林笙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苏洛和‘织网’的力量远超我们想象，他们渗透的深度也未知。我们需要时间。时间让你恢复，时间让我彻底破解《霓裳叠》和所有数据的最终秘密，时间让联合调查组摸清他们的脉络。”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杯水，再次递到顾遥面前，眼神清澈而真诚：“愤怒和急躁解决不了问题。活下去，变得更强，找到真相，才是对敌人最好的反击。”
　　顾遥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灵魂。最终，她眼底的锐利和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决心。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
　　她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锁定在了某个无形的敌人身上。
　　“苏洛……‘夜莺’……无论你是谁……”她在心底无声地宣誓，“等我找到你。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逃脱。”
　　一场被迫的蛰伏，开始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而林笙看着顾遥那双重归冰冷坚定的眼睛，心中悄然松了口气，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守护这份坚韧的决心。
　　她们都需要时间。而时间，将成为她们最强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