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 风回故都,暗潮再起 ...
-
官道尘土飞扬,马蹄踏碎残阳,卷起漫天金红。谢惊寒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长剑随颠簸微微晃动,剑穗上的墨玉坠子撞击着剑鞘,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自边关启程已逾五日,沿途城镇渐次繁华,离皇城越近,空气中便越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那是权力中心特有的气息,混杂着威仪、算计与藏在锦绣之下的刀锋。
“将军,前方便是望京城门了。”秦风勒住马缰,指着远处巍峨的城楼。城门高耸入云,青砖黛瓦在余晖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城楼上“望京”二字笔力遒劲,透着天子脚下的庄严与肃穆。进城的车马络绎不绝,官吏、商旅、布衣百姓往来穿梭,一派太平景象,却无人知晓这繁华之下,刚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的朝堂洗牌。
谢惊寒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城门两侧的卫兵。卫兵们身着崭新的甲胄,眼神警惕,却在瞥见他腰间的虎符时,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秦风,大步流星地走向城门。刚到城门口,一名身着锦袍的宦官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谢将军一路辛苦,陛下已在宣政殿等候,特命咱家前来迎接。”
谢惊寒眉头微挑,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颔首:“有劳公公。”他深知,陛下此刻召见,绝非单纯的慰劳。李嵩伏诛,其党羽或死或流放,朝堂权力格局已然变动,陛下既要倚重他与沈砚辞稳固局面,又难免对手握重兵的他心存忌惮——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随宦官入宫,御道两旁的松柏郁郁葱葱,投下斑驳的树影。宣政殿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流光溢彩,殿门大开,天子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难辨。谢惊寒步入殿中,跪地行礼:“臣谢惊寒,护送粮草安全抵达边关,幸不辱命,特来复命。”
“平身。”天子的声音浑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抬手示意,“一路劳顿,赐座。”
谢惊寒起身,在殿侧的锦凳上坐下,目光低垂,不卑不亢。殿内寂静无声,只有香炉中檀香袅袅,缠绕着空气中的凝重。
“黑石峡一战,你做得很好。”天子率先开口,语气平淡,“不仅保住了粮草,还揪出了张启年这颗毒瘤,顺藤摸瓜端了李嵩的老巢,实乃大功一件。”
“此乃臣分内之事,且全赖沈大人朝堂运筹,臣不敢居功。”谢惊寒沉声回道。他清楚,此刻越是谦逊,便越能避祸。
天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话锋一转:“李嵩虽死,但北狄未平,边关仍需严防死守。你刚回京,本应让你好生歇息,可眼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近日收到边关急报,北狄异动频繁,似有南下之意。此外,李嵩暗中输送给北狄的军备,尚有一部分下落不明,恐为心腹大患。”
谢惊寒心中一凛,起身拱手:“陛下放心,臣愿即刻返回边关,加固防线,彻查军备下落!”
“不必急于一时。”天子摆了摆手,“你刚回来,先休整三日。三日后,朕会在早朝之上宣布任命,届时你再领旨启程。”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谢惊寒,“这三日,你也可与沈砚辞好好商议,他心思缜密,或许能给你一些助力。”
谢惊寒心中了然,陛下这是要他与沈砚辞继续联手。他躬身应道:“臣遵旨。”
退出宣政殿时,天色已暗,宫墙之上亮起了宫灯,昏黄的光晕在青砖上流淌,映得影子忽长忽短。秦风早已在外等候,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将军,陛下旨意如何?”
“三日后启程返边关,在此之前,与沈大人商议要事。”谢惊寒翻身上马,“先去沈相府。”
沈相府的门庭依旧肃穆,朱红大门前的石狮子威武雄壮,门楣上的“沈府”匾额在灯笼下泛着暗红色的光。通报过后,管家很快便迎了出来,躬身道:“谢将军,相爷与沈大人正在书房等候。”
跟着管家穿过庭院,绕过几处回廊,便到了书房。书房内灯火通明,沈渊与沈砚辞相对而坐,案上摆着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边关的地形与兵力分布。见谢惊寒进来,两人同时起身。
“谢将军一路辛苦。”沈砚辞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中却难掩关切,“听闻你在黑石峡一战中奋勇杀敌,可有受伤?”
“些许皮外伤,不碍事。”谢惊寒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案上的地图上,“沈大人,相爷,陛下已告知我北狄异动之事,还有李嵩失踪的军备,不知二位可有头绪?”
沈渊示意他坐下,沉声道:“此事正是我们要与你商议的。李嵩输送给北狄的军备,并非通过正规渠道,而是经由一处隐秘的黑市周转。我们查到,这黑市的掌控者代号‘鬼手’,行事极为隐秘,连李嵩都未曾见过其真面目。”
沈砚辞补充道:“此外,我们还发现一个疑点。张启年招供的名单中,有一名禁军统领,本该被捉拿归案,却在三天前离奇失踪。据暗线禀报,此人失踪前夜,曾与太子府的人有过接触。”
谢惊寒眉头紧锁:“太子?他还不死心?”李嵩是太子的亲信,李嵩倒台,太子实力大损,按理说该收敛锋芒,没想到竟还在暗中动作。
“太子野心勃勃,怎会轻易罢休?”沈渊冷哼一声,“李嵩虽死,但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根基未动。此次禁军统领失踪,怕是与李嵩失踪的军备有关,太子或许想借助北狄的力量,搅乱局势,浑水摸鱼。”
沈砚辞拿起案上的一封密信,递给谢惊寒:“这是暗线刚刚送来的消息,北狄的使者近日将秘密潜入京城,与‘鬼手’接头,商议购买军备之事。接头地点定在城西的废弃粮仓。”
谢惊寒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遍,眼神变得锐利:“如此说来,我们只需在粮仓设伏,便能一举擒获北狄使者与‘鬼手’,不仅能找回失踪的军备,还能揪出太子的罪证?”
“理论上是这样。”沈砚辞微微颔首,“但此事风险极大。太子既然敢这么做,必然设下了后手,或许是想将计就计,嫁祸给我们,说我们私通北狄。”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鬼手’此人极为狡猾,未必会亲自现身,很可能会派替身前往。”
沈渊接口道:“所以,我们需要周密部署。谢将军,你擅长领兵作战,设伏之事便交由你负责。砚辞,你负责查清‘鬼手’的真实身份,以及太子府的动向,避免落入圈套。”
“遵命。”谢惊寒与沈砚辞同时应道。
夜色渐深,谢惊寒离开沈相府时,月已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街道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秦风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将军,要不要先回将军府歇息?”
“不必。”谢惊寒脚步不停,“先去城西废弃粮仓探查地形。”他深知,此次行动关乎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不仅要擒获敌人,还要保全自身,不能给太子任何可乘之机。
城西的废弃粮仓早已荒芜,围墙残破不堪,杂草丛生,月光穿过破损的屋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惊寒藏身于暗处,仔细观察着粮仓的布局。粮仓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院落之间有拱门相连,结构复杂,易守难攻。他心中盘算着伏击的位置,哪些地方适合隐藏兵力,哪些地方可以设下陷阱,哪些地方是敌人的必经之路。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谢惊寒眼神一凝,迅速躲到一根残破的木柱后。只见几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进入粮仓,在院内四处查看,似乎在检查地形。
“是太子府的人?”秦风压低声音问道。
“大概率是。”谢惊寒轻声回道,“他们在提前探查,确保接头顺利。看来,太子对此事极为重视。”他示意秦风不要轻举妄动,待黑影离开后,才缓缓走出藏身之处。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行事。”谢惊寒眼神坚定,“你立刻调遣五百亲信,明日三更时分,埋伏在粮仓四周。告诉将士们,务必隐蔽行踪,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另外,备好绳索、弓箭和火油,以备不时之需。”
“是!”秦风躬身应道,转身离去。
谢惊寒独自留在粮仓,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他抬手抚摸着剑柄,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想起沈砚辞温和的眼神,想起沈渊沉稳的嘱托,想起陛下复杂的态度,心中百感交集。这场棋局,越来越复杂,不仅关乎朝堂权力的争夺,更关乎家国百姓的安危。他与沈砚辞,就像棋盘上最关键的两枚棋子,一步走错,便可能满盘皆输。
次日清晨,沈砚辞府邸。
林墨端来一杯热茶,轻声道:“大人,谢将军昨夜已去城西粮仓探查过地形,想必已经开始部署了。”
沈砚辞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本卷宗,上面记录着“鬼手”的相关线索。他轻轻点头,目光却未离开卷宗:“太子府的动静呢?”
“回大人,太子今日一早便去了东宫,闭门不出。但暗线发现,有不少陌生面孔出入太子府,似乎是从外地调来的死士。”林墨回道。
沈砚辞放下卷宗,眉头微蹙:“看来,太子是打算孤注一掷了。他不仅想完成与北狄的交易,还想借此机会除掉我们。”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盛开的海棠花,眼神深邃,“林墨,你立刻去查,那名失踪的禁军统领,是否与‘鬼手’有过往来。另外,再派人盯着东宫,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
“是,大人。”林墨躬身退去。
沈砚辞独自站在窗前,心中思绪万千。他与谢惊寒,一个在朝堂运筹,一个在暗处布局,看似分工明确,实则命运相连。太子的野心,北狄的威胁,陛下的制衡,如同三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紧紧缠绕。此次城西粮仓之行,既是机会,也是陷阱。若能成功,便能彻底粉碎太子的阴谋,稳固边关,他们在朝堂上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若失败,不仅会身败名裂,还可能给北狄可乘之机,导致边境战火再起。
他拿起案上的一枚玉佩,那是谢惊寒昨日留下的,说是在黑石峡一战中从一名山匪身上搜出的,玉佩上刻着一个“太子”的徽记,显然是太子府之物。这枚玉佩,是太子参与劫杀粮草的又一铁证,也是此次行动的重要筹码。
午后,沈砚辞前往东宫。他身着月白锦袍,神色温和,举止得体,看不出丝毫敌意。太子见他前来,心中疑惑,却也不得不出面迎接。
“沈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太子语气平淡,眼神中却带着警惕。
“臣今日前来,是想与太子殿下商议一件要事。”沈砚辞微微一笑,“李嵩伏诛,其党羽尽数被除,朝堂之上百废待兴。臣以为,殿下身为储君,应当以身作则,协助陛下打理朝政,稳固江山社稷。”
太子心中冷笑,沈砚辞这是在试探他。他淡淡回道:“沈大人所言极是。本太子自当尽力辅佐父皇,只是近日身体不适,未能上朝,倒是让沈大人费心了。”
“殿下龙体为重,自然是要紧的。”沈砚辞话锋一转,“不过,臣近日听闻一件怪事。那名失踪的禁军统领,曾是殿下的亲信,不知殿下是否知晓他的下落?”
太子脸色微变,强作镇定:“沈大人说笑了,他虽是本太子的亲信,但他的行踪,本太子怎会事事知晓?想必是他畏罪潜逃了吧。”
“或许吧。”沈砚辞微微一笑,并未追问,“既然殿下身体不适,臣便不打扰了。只是希望殿下早日康复,重返朝堂,与臣等一同为陛下分忧。”
离开东宫时,沈砚辞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太子的反应,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那名禁军统领的失踪,必然与太子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鬼手”的真实身份。
夜幕再次降临,京城陷入一片寂静。城西废弃粮仓四周,五百名黑衣将士早已埋伏就绪,他们屏住呼吸,手握兵刃,眼神锐利地盯着粮仓的入口。谢惊寒藏身于粮仓屋顶,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三更时分,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一队人马缓缓靠近粮仓,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黑衣、蒙着面的男子,身后跟着十几名随从,其中两人高鼻深目,显然是北狄人。
“来了。”谢惊寒心中一紧,示意将士们做好准备。
黑衣男子带着随从进入粮仓,四处查看了一番,见没有异常,才沉声说道:“‘鬼手’大人何在?我们是来交易的。”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粮仓深处传来:“北狄的朋友,久等了。”只见一名身着灰袍、同样蒙着面的老者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这是你们要的军备清单,货款呢?”
北狄使者上前一步,递过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这里是一万两黄金,清单若属实,剩下的货款后续奉上。”
老者打开锦盒,取出清单,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就在这时,谢惊寒猛地起身,高声喝道:“动手!”
埋伏在四周的将士们瞬间冲出,如猛虎下山般扑向粮仓内的人。北狄使者和黑衣男子脸色大变,连忙抽出兵刃抵抗。粮仓内顿时喊杀声震天,兵刃碰撞的脆响、惨叫声、怒喝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静谧。
谢惊寒飞身而下,长剑出鞘,直指那名灰袍老者:“‘鬼手’,束手就擒吧!”
灰袍老者眼神一凝,手中清单一扔,抽出腰间的短刀,与谢惊寒缠斗起来。他的身手极为矫健,招式狠辣,显然是个练家子。
“你是谁?为何要坏我的好事?”灰袍老者怒喝道。
“我乃谢惊寒,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你这通敌叛国之徒!”谢惊寒长剑挥舞,剑气纵横,招招直指要害。
两人缠斗了数十回合,灰袍老者渐渐体力不支,露出了破绽。谢惊寒抓住机会,长剑一挑,挑飞了他手中的短刀,剑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拿下!”谢惊寒大喝一声。
两名将士上前,正要将灰袍老者捆住,忽然,粮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大队禁军手持火把,浩浩荡荡地赶来,为首的正是太子的亲信太监。
“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捉拿私通北狄的乱党!”太监高声喝道,目光落在谢惊寒身上,“谢将军,你竟敢私自带兵,与北狄人交易,罪该万死!”
谢惊寒心中一沉,果然是太子的后手!他冷笑道:“公公说笑了,本将军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通敌叛国的‘鬼手’与北狄使者,何来私通一说?”
“休要狡辩!”太监厉声道,“禁军将士,给我拿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沈砚辞带着一队人马赶到,手中高举着陛下的圣旨:“陛下有旨,太子府私通北狄,意图谋反,着沈砚辞、谢惊寒即刻捉拿相关人等,任何人不得阻拦!”
太监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砚辞手中的圣旨:“不可能!太子殿下怎么会谋反?你这是伪造圣旨!”
“圣旨之上,有陛下的玉玺印鉴,岂容你质疑?”沈砚辞眼神冰冷,“拿下!”
沈砚辞带来的人马立刻上前,与禁军对峙起来。而那名灰袍老者见势不妙,想要趁机逃跑,却被谢惊寒一把抓住,扯下了他脸上的面罩。
面罩之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名失踪的禁军统领!
“果然是你!”谢惊寒怒喝一声,“你不仅私通北狄,还受太子指使,协助李嵩输送军备,罪加一等!”
禁军统领脸色死灰,瘫倒在地。而那些禁军将士见证据确凿,又有陛下的圣旨,哪里还敢阻拦?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那名太监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跑,却被林墨一把抓住,捆了个结实。
粮仓内的战斗渐渐平息,北狄使者和禁军统领被生擒,太子的后手被彻底粉碎。谢惊寒走到沈砚辞身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沈大人,多谢你及时赶到。”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沈砚辞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欣慰,“此次行动,圆满成功。太子私通北狄,证据确凿,看他这次如何抵赖。”
谢惊寒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东宫的方向。他知道,这场风波并未结束。太子虽已暴露,但他在朝中的根基仍在,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更加凶险的朝堂争斗。
月光洒在粮仓内,照亮了满地的狼藉,也照亮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砚与戈,文与武,在这场波诡云谲的权谋之争中,再次携手,粉碎了敌人的阴谋。但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只是漫长棋局中的一步,接下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远处的东宫,灯火通明。太子站在窗前,望着城西的方向,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沈砚辞和谢惊寒竟然如此厉害,不仅识破了他的计谋,还拿到了他私通北狄的证据。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来人。”太子沉声说道。
一名亲信走进来,躬身道:“殿下。”
“传我命令,通知所有隐藏的人手,准备行动。”太子眼神阴狠,“既然沈砚辞和谢惊寒逼我,那我便鱼死网破!”
夜色更深,京城的暗潮,再次汹涌起来。沈砚辞和谢惊寒站在粮仓中,感受着空气中的寒意,心中都明白,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们相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坚定。无论前路多么凶险,他们都将并肩作战,守护这江山社稷,守护这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