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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私人诊室里的博弈 ...

  •   圣心医院三楼转角,顾清晏的私人诊室弥漫着消毒水与旧书卷混杂的气息。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细长的金线,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仿佛某种隐秘的密码。墙角的黄铜落地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丈量这场危险的邂逅。

      江烬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时,正看见顾清晏背对着他整理书架。白大褂妥帖地收束出劲瘦的腰线,阳光在他微卷的发梢跳跃,与昨夜雨巷中那个冷静自持的医生判若两人。书架上的医学典籍排列得一丝不苟,唯独最上层放着一本《玫瑰圣经》——与这间诊室的严谨格格不入。

      "准时。"顾清晏没有回头,指尖划过烫金书脊的动作带着学术性的优雅,"看来江先生很重视这次复诊。"

      江烬反手锁上门,金属锁舌扣合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踱步到诊床前,慢条斯理地解开定制西装的扣子,真丝内衬发出细微的摩挲声:"我一向重视与顾医生的......约会。"

      这个词让顾清晏整理书册的动作微滞。他转身时已经戴上专业面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唯有耳廓泛起可疑的红晕:"请躺下,我需要检查伤口恢复情况。"

      江烬依言躺下,却在顾清晏靠近时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昨夜留下的淤青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眼,他的拇指状似无意地抚过那片青紫:"顾医生这里,"指腹感受到对方骤然加速的脉搏,"需要我也帮你看看吗?"

      顾清晏想要抽手,指尖却被他轻轻捏住。诊疗灯的光圈里,两人手指暧昧地交缠,江烬的小指若有似无地勾划着他的掌心。

      "江先生,"他的声音依然镇定,但微微加快的呼吸出卖了他,"这里是医院。"

      "所以?"江烬挑眉,另一只手突然探向他的白大褂口袋。这个动作让西装布料擦过顾清晏的腰侧,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取出那支失而复得的钢笔,金属笔身在指尖转了个圈,最后轻轻抵在医生白大褂的第一颗纽扣上:"顾医生昨夜落下的,物归原主。"

      钢笔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顾清晏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江烬趁机向前倾身,温热的鼻息拂过他微启的唇:"还是说......顾医生是故意留下的信物?"

      顾清晏终于挣脱桎梏,后退时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器械车。金属托盘晃动的声响中,江烬及时扶住他的腰。那只手恰好按在白大褂开口处,隔着薄薄衬衫感受到温热的肌肤。

      "小心。"江烬的声音带着得逞的笑意,手掌在那截窄腰上停留片刻才缓缓收回,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脊沟。

      顾清晏迅速戴上橡胶手套,乳胶紧绷的声响像是筑起一道防线。但当他掀开江烬的衬衫下摆时,指尖还是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昨夜包扎的伤口周围,大片淤青像泼墨般蔓延在紧实的腹肌上,与健康的蜜色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发炎了。"他的诊断简洁冷静,棉签蘸着碘伏消毒的动作却格外轻柔。棉絮擦过伤口边缘时,江烬腹肌明显绷紧,汗珠顺着肌□□壑滑进裤腰。

      "顾医生的手比昨夜更稳了。"江烬枕着手臂看他,目光像无形的蛛网缠绕在医生微蹙的眉间。

      "在专业环境里自然更得心应手。"棉签突然重重压过伤口边缘,如愿听到对方倒吸冷气的声音。顾清晏俯身时,一缕黑发垂落额前,"疼就说出来,江先生。"

      "比起这个,"江烬突然撑起身,这个动作让他们的嘴唇几乎相触。他闻到顾清晏须后水的清冽香气,"我更想知道顾医生昨夜为什么去码头。"

      诊室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碘伏瓶被碰倒,棕色的液体在诊台上蔓延,像某种不详的预兆。

      "义诊。"顾清晏向后仰头,却被诊疗灯困住去路。江烬的手不知何时撑在了他腰侧的诊台上,形成一个暧昧的禁锢,"我在工人夜校有定期义诊。"

      "真巧。"江烬的指尖抚过崭新的绷带边缘,偶尔"不小心"擦过对方的手背,"我遇袭的地方,离夜校隔了三个街区。"

      他们的目光在消毒水气味中交锋,一个带着玩味的试探,一个藏着警惕的回避。窗外忽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尖锐的声音撕破紧绷的寂静。

      顾清晏趁机挣脱桎梏,转身去拿新的绷带。白大褂下摆划过流畅的弧度,像受惊的白鸽。但江烬注意到他整理腰带时微颤的手指。

      "江先生,"他背对着病床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医患关系需要相互信任。"

      "信任?"江烬低笑,突然从诊床跃下,从背后靠近。他的胸膛若有似无地贴着顾清晏的后背,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顾医生连真话都不肯说,要怎么建立信任?"

      他的影子将顾清晏完全笼罩,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耳后敏感的肌肤。医生手中的绷带滚落在地,白色纱布在两人脚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我听说,"江烬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声音压得又低又磁,"顾医生有个姐姐,七年前死在南京路。"

      顾清晏猛地转身,镜片后的冷静终于出现裂痕:"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江烬的手撑在他身侧的药品柜上,玻璃瓶随着动作轻轻碰撞,"毕竟顾医生也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不是吗?"

      他们的胸膛几乎相贴,心跳在逼仄的空间里共振。阳光掠过江烬肩头,照亮顾清晏微微颤抖的睫毛,像停在花瓣上的蝶翼。

      "令姐的事我很遗憾。"江烬的声音突然放轻,指腹擦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感受到皮下急促跳动的脉搏,"但有些浑水,"他的拇指抚过顾清晏的喉结,"不该蹚。"

      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护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顾医生,急诊会诊!"

      僵持被打破的瞬间,顾清晏迅速拉开距离。他弯腰拾起绷带时,江烬看见他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在白大褂领口上方闪着细碎的光。

      "江先生的伤口需要静养。"他递过处方单,指尖平稳得仿佛方才的失控从未发生,"三天后复查。"

      江烬接过纸条,故意让指尖缓缓擦过他的掌心。展开的处方笺上除了药名,还有一行小字:

      "明晚八点,华懋饭店。"

      他抬头时,顾清晏已经走到门边,白大褂在转身时扬起利落的弧度。金丝眼镜反射着最后一线夕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对了,"江烬在门口拦住他,将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塞进他白大褂口袋。动作间手指"不经意"擦过胸线,"赔你的钢笔。"

      盒子里是支万宝龙限量款,比原先那支昂贵数倍。顾清晏想要拒绝,却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钻进耳廓:

      "下次约会,希望顾医生能对我坦诚些。"

      走廊的光影分割线前,江烬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凤眼里翻涌着势在必得的光,目光刻意在他微肿的唇上停留片刻。

      诊室门轻轻合拢。顾清晏打开丝绒盒,发现笔帽内刻着细小的玫瑰花纹——与江烬袖扣上的图案如出一辙。他无意识地用指尖抚摸那个刻痕,忽然觉得口袋里的盒子烫得惊人。

      待诊室重归寂静,顾清晏才允许自己泄露出真实情绪。他靠在门板上,指尖轻触方才被江烬抚过的喉结,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他走到洗手台前,拧开冷水,却迟迟没有洗手——腕间还萦绕着那个男人独特的雪茄气息,混合着危险的吸引力。

      镜中的自己眼角泛红,这让他感到恐慌。七年来,他早已习惯用冷静伪装一切,却在那个男人接连的试探下节节败退。他取出那支昂贵的钢笔,笔身在灯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泽,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优雅而危险。

      突然,他在笔夹内侧发现一行更小的刻字:"致我的玫瑰医生"。这露骨的称呼让他耳根发热,几乎要将笔丢开,最终却只是紧紧攥在手心。

      与此同时,江烬坐在驶离医院的汽车后座,把玩着从诊室顺走的听诊器。金属听筒上还残留着顾清晏的温度,他鬼使神差地将听诊器贴在自己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听见那个冷静医生失控的心跳。

      "去查七年前南京路的案子。"他对前排的阿诚吩咐,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听诊器上,"特别是顾清婉的死因,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雨又开始下了,车窗上滑落的雨滴像是无声的眼泪。江烬想起顾清晏在他靠近时轻颤的睫毛,像濒死的蝴蝶。这场始于试探的博弈,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这种失控。

      当晚,顾清晏回到他在法租界的公寓。客厅的留声机还在轻声播放《夜来香》,他却无心理会。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一份泛黄的档案——七年前南京路枪击案的调查报告。

      被害者名单上,"顾清婉"三个字被血渍染红。而在目击者证词一栏,赫然写着江烬的名字。

      他颤抖着点燃一支烟,这是姐姐去世后他养成的习惯。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江烬站在废墟间的身影。七年过去了,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危险的男人,而自己却要主动接近这个可能与姐姐之死有关的人。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他接起后,对面传来经过变声处理的指令:"接近他,取得信任。组织的耐心有限。"

      挂断电话,顾清晏走到窗前。雨中的上海滩像一座巨大的牢笼,而他正在一步步走向最华丽的那个囚笼。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江烬靠近时的温度。

      诊室的门合拢后,顾清晏在原地站立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绒盒子上细腻的纹理,那触感让他想起江烬抚过他下颌时粗粝的指腹。这个联想让他心惊,猛地将盒子扔进抽屉,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冷静。"他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诊室里显得格外脆弱。七年来精心构筑的心防,竟在一个照面间就出现了裂痕。

      他走到洗手台前,拧开冷水。水流冲击着不锈钢池壁,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白大褂的袖口。镜中的自己眼神慌乱,这与那个在手术台上永远镇定自若的顾医生判若两人。

      指节泛白地撑在洗手台边缘,他不得不承认——当江烬靠近时,他感受到的不仅是威胁,还有某种危险的吸引力。那种感觉像是站在悬崖边缘,既恐惧坠落,又渴望纵身一跃。

      这太危险了。他来上海的目的是查清姐姐死亡的真相,而不是沉溺于这种暧昧的游戏。可当江烬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当那只带着枪茧的手掌抚过他的腰际,他的身体却背叛了理智。

      他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发现内侧口袋不知何时被塞进一张字条。苍劲的字迹写着:"你颤抖的样子,很美。"这行字像一记耳光,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打醒。

      与此同时,驶离医院的汽车里,江烬凝视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指间夹着的烟久久未吸。烟雾在车厢内缭绕,像他此刻理不清的思绪。

      "去查七年前南京路的案子。"他对阿诚吩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特别是顾清婉的死因。"

      阿诚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烬哥,你最近很在意这个医生。"

      这不是疑问句。江烬掐灭烟蒂,没有回答。他在意吗?或许。那个医生就像一池看似平静的春水,底下却暗流汹涌。每一次试探,都能激起意想不到的涟漪。

      他想起顾清晏被他困在诊台前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的慌乱。像受惊的鹿,却又在下一秒强装镇定。这种矛盾让人忍不住想要更深地挖掘,看看那副金丝眼镜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更让他心烦的是,当他的手指擦过对方喉结时,感受到的不仅是抗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迎合。这种若即若离的推拒,比直白的拒绝更让人心痒。

      入夜,顾清晏独自坐在书桌前。摊开的老相册里,姐姐清婉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二十岁。他还记得那个下午,清婉穿着新做的旗袍,说要去看一场电影。

      "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当时这样说,眼里闪着光,"等时机成熟,我带他来见你。"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姐姐。当晚,南京路的枪声带走了她的生命,也带走了顾家最后的温暖。

      七年了,他放弃在柏林的大好前程回到上海,就是为了找出真相。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如今在上海滩翻云覆雨的男人——江烬。

      可是,当他真正接近这个男人时,却发现一切都不对劲。江烬看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却看不出丝毫心虚。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外滩的钟声敲响十下,江烬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手中的威士忌还剩半杯。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七年前的他,还带着未褪的青涩。

      那场改变一切的枪击案,他侥幸生还,却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而顾清晏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

      太巧了。顾清晏的相貌,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有七分相似。更巧的是,他偏偏在自己遇袭的夜晚出现在现场。

      "你究竟是谁?"江烬对着窗中的倒影低语,"是敌人派来的棋子,还是......"

      他没有说完那个猜测。如果顾清晏真是他猜想的那个人,那这场相遇就不是偶然,而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夜深了,顾清晏仍无睡意。他取出江烬送的那支钢笔,在灯下端详。笔帽上的玫瑰刻痕精致非凡,显然是特意定制。

      "致我的玫瑰医生"——这行刻字让他心跳失序。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独自一人背负着仇恨前行,从未有人用这样带着戏谑又认真的态度对待他。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明晚的会面。这种期待与对姐姐的愧疚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他想起今日在诊室里,江烬为他包扎伤口时专注的侧脸。那一刻,他几乎要相信这个男人与姐姐的死无关。可是证据就锁在抽屉里,白纸黑字记录着江烬与那起案件的关联。

      凌晨两点,江烬依然毫无睡意。书桌上摊开着顾清晏的资料——柏林大学最年轻的医学博士,圣心医院特聘专家,精通多国语言,却选择回到动荡的上海。

      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精心设计的伪装。但他想起今日在诊室里,顾清晏为他清理伤口时轻柔的动作,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关切,不似作伪。

      "明晚八点,华懋饭店。"他轻声念着那张处方笺上的字,唇角不自觉扬起。不论顾清晏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他,这场游戏,他奉陪到底。

      只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希望,顾清晏不是敌人。这个念头让他心惊,却也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期待。

      天将破晓时,顾清晏终于睡着,却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梦中,姐姐清婉站在雨里,对他微笑。下一秒,场景切换至黑暗的巷弄,江烬将他抵在墙上,呼吸交错间,他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

      "相信我。"梦中的江烬这样说,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醒来时,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今日的华懋饭店之约,将是一场考验。考验他的决心,也考验他日益动摇的心。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这座城市的黎明时分,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他们都清楚,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无法回头。

      这场以复仇为始的棋局,正在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打乱。他既希望江烬与姐姐的死无关,又害怕真相揭晓的那一刻,自己会心软。

      窗外,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过,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朦胧的光轨。顾清晏没有注意到,车后座的男人正抬头凝视他的窗口,手中的烟蒂明灭不定。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这座不夜城里,注定要上演一场爱恨交织的戏码。而诊室里的那个吻,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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