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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星陨与暗流 ...

  •   沈清弦在清弦峰洞府中已枯坐三日。

      肩头的伤被她以最粗暴的灵力强行封住,不再渗血,却也因此愈合得极其缓慢,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盘踞在原本光洁的肌肤上,如同她心口那道无形的裂痕。

      她不再试图疗伤,也不再修炼。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目光落在虚无处,仿佛在审视自己这场荒唐的执念。洞府内灵气依旧充沛,却无法浸润她半分,反而让她感到一种窒息的粘稠。那架古琴安静地置于一旁,琴弦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尘。

      林婉每日都来,在洞府外焦急地转悠,送来的灵食和丹药原封不动地堆在禁制外。她试过传音,试过强行冲击禁制(被温和却坚定地弹开),最终只能跺着脚,对着纹丝不动的石门唉声叹气。

      “师姐,你到底怎么了嘛!那个魔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林婉的声音带着哭腔,“玄天门那群老古板已经在联名上书掌教,说要……说要废了你的魁首之位,彻查你与魔域勾结之事!你再不出来,他们真要无法无天了!”

      洞府内,沈清弦睫毛微颤,却依旧没有回应。魁首之位?仙门非议?这些曾经需要她殚精竭虑维持的东西,此刻听起来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只是想起,很多年前,在她还不是仙道魁首,凛月也还不是魔尊的时候,她们曾因一次偶然的秘境探险,被迫联手对敌。那时凛月的刀光还没有如今这般酷烈癫狂,会在击退敌人后,回头对她挑眉一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与促狭:“沈清弦,你们昆仑的剑法,看起来冷冰冰,用起来倒是挺利落。”

      而她,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收剑回鞘,回了一句:“不及你魔门手段诡谲难测。”

      那时,她们是彼此最警惕的对手,却也是唯一能在险境中短暂交付后背的人。那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持续了三百年,直到天魔裂境,一切天翻地覆。

      而现在,连那点仅存的、基于对手的“了解”与“默契”,似乎也荡然无存了。

      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沈清弦缓缓闭上眼,将最后一丝外泄的情绪也彻底封存。

      ---

      魔宫深处,凛月的情况同样算不上好。

      自那日议事厅回来后,她周身的玄冥冰焰就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沉寂如万古寒渊,时而又会毫无征兆地爆开,将触及的一切冻结、粉碎。偏殿早已无法居住,她干脆搬到了魔宫最阴寒的玄冰洞窟之中,借助此地天然的极寒之气来压制体内躁动的力量。

      幽萝送来的关于“烬”组织和流云城的情报,她看了,却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频繁地闪现,尤其是那抹青影,和那缕若有若无的冷冽松香。

      她几次想拿出袖中的旧香囊仔细探查,却又在触及的前一刻强行忍住。一种莫名的、近乎恐惧的情绪阻止着她——仿佛一旦深究,便会打破某种危险的平衡,释放出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东西。

      幽萝依旧每日都会出现,带着各种借口,或是新的情报,或是有助于“稳固修为”的奇珍异宝,每一次,都不忘用那种带着顽劣笑意的目光打量她,言语间若有若无地提及沈清弦,或是仙魔如今的紧张局势。

      “尊上可知,如今仙门可是热闹得很。”这一日,幽萝又端着一盏凝神静气的“幽昙花露”来到玄冰洞窟,无视那能将寻常修士瞬间冻毙的寒意,笑吟吟地开口,“那位沈魁首,据说回山后便闭关不出,连玄天门联名施压都置之不理。啧,真是好大的架子,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伤心过度?”

      她将花露放在凛月身边的冰台上,目光扫过凛月冰冷依旧、却隐约透着一丝烦躁的侧脸,墨瞳中的兴味更浓。

      凛月没有碰那盏花露,只是冷冷道:“你若闲来无事,不如去查清‘烬’与花弄影接触的真正目的。”

      幽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洞窟内踱步,指尖划过凝结着黑色冰棱的洞壁,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尊上放心,流云城那边,我自有安排。只是……”她话音一转,再次回到那个让她乐此不疲的话题,“我倒是听说,广寒宫那对姐妹花,月清遥和月清芷,前几日去了昆仑,似乎是专程去拜访沈清弦呢。啧啧,广寒宫向来超然物外,如今却主动与身处漩涡中心的沈魁首接触,你说……她们是想做什么?”

      月清遥?月清芷?

      凛月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些关于广寒宫的模糊信息,那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月清遥沉稳清冷,妹妹月清芷活泼灵秀,在正邪两道都颇有声名。她们去找沈清弦?

      心口那莫名的烦闷感又加重了几分。

      “与本座何干。”凛月的声音愈发冰寒,周身逸散的冰焰将靠近的幽萝逼退半步。

      幽萝轻笑一声,不再刺激她,转而道:“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尊上,流云城之行事关重大,我们需要一个万全之策。花弄影那个女人,狡猾得像泥鳅,又与‘烬’勾结,恐怕布下了不少陷阱。我幽冥教在城中虽有些暗桩,但力量终究有限。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寻求一些‘外力’相助?”

      “外力?”凛月抬眼。

      “比如……”幽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位隐居在流云城附近‘听雨楼’的云梦辞?她虽不理世事,但琴音通玄,若能请动她,对我们探查‘烬’的阴谋,或许大有裨益。”

      云梦辞。又是一个隐约有些印象的名字。凛月蹙眉,总觉得幽萝提出这个人选,背后另有盘算。

      但她没有反对。流云城之行,确实需要尽可能多的筹码。

      “此事你去安排。”凛月淡漠地应下,重新闭上双眼,不再理会幽萝。

      幽萝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撇了撇嘴,也觉得有些无趣了。这冰坨子心思越来越难猜,逗弄起来的反应也不如之前有趣。看来,得再添把火才行。

      她目光微闪,心中已有了新的计较,转身离开了玄冰洞窟。

      ---

      昆仑山,清弦峰外。

      一紫一黄两道窈窕身影翩然而至,正是广寒宫的月清遥与月清芷。

      月清遥身着淡紫色宫装,气质清冷如月华,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月清芷则穿着鹅黄色衣裙,灵动活泼,此刻却也收敛了笑容,担忧地望着紧闭的洞府禁制。

      “清弦师姐还是不肯见人吗?”月清芷小声问守在洞府外的林婉。

      林婉苦着脸摇头:“都三天了,水米未进,谁也不见。再这样下去,就算修为再高,身子也要垮了啊!”

      月清遥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清弦师妹,广寒宫月清遥、月清芷来访,有要事相商,关乎三界稳定,还请现身一见。”

      洞府内依旧沉寂。

      月清遥并不气馁,继续道:“近日天象异动,星轨紊乱,我广寒宫观星台测得一缕‘星陨’之兆,隐与幽冥魔域气运相连,恐有巨变发生。此事,或与‘烬’组织近日频繁活动有关。师妹身为仙道魁首,肩负苍生之责,岂能因私废公,置三界安危于不顾?”

      她的话语清晰传入洞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片刻的死寂后,洞府石门上的禁制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

      沈清弦依旧坐在原地,但月清遥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封闭的心神。

      星陨之兆?与幽冥魔域气运相连?烬组织?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魁首之位,甚至可以暂时将那份蚀骨的痛楚压下,但“三界安危”、“苍生之责”这几个字,是刻在她道基深处的烙印,无法轻易抹去。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死寂的冰层,裂开了一丝缝隙。

      ---

      与此同时,流云城,妙音阁。

      阁主花弄影斜倚在铺着柔软锦缎的贵妃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支碧□□箫。她容貌极美,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邪气,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魂摄魄。

      一个笼罩在黑影中的下属正在低声汇报。

      “……幽冥教那边,幽萝似乎有意邀请听雨楼的云梦辞参与流云城之事。另外,广寒宫的月氏姐妹已抵达昆仑,正在试图接触沈清弦。”

      花弄影闻言,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哦?都动起来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她放下洞箫,伸了个懒腰,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云梦辞那个闷葫芦,可不好请。月家那两个小丫头,倒是会挑时候去卖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流云城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烬’的那帮疯子,想把水搅浑,我们也不能闲着。去,给昆仑那边再加点料,就说……魔尊凛月不日将亲临流云城,与幽冥教圣女幽萝‘同游’,共商‘大计’。”

      她倒要看看,这消息传到那位如今“伤心过度”的仙道魁首耳中,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潭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暗流,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开始加速涌动。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朝着流云城,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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